第15章
作者:公子无宣      更新:2023-06-20 02:04      字数:4932
  “你与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对熹微道,“往日的情分,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宋彧闻言,对熹微行了一个大礼:“道长,你知道,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我是不得不走了。”熹微点头,任宋彧下山而去。我看着熹微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出奇的顺利,我本应该高兴,但又高兴不起来。人总是这样的,期待着好运的降临,但当好运真的降临之时,又诚惶诚恐,不敢接受那好运。“熹微,”我走近熹微,在他脚边坐下,“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有必要问吗?”熹微也慢慢地坐下,两个人就相依坐着,好像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一样。“你既不说,我自然不问。”这出戏就此结了。我们演了一出好戏。宋彧就此退场,我却还得继续演着。一个人的戏,最难演。不能失误,一旦失误,没人帮得了你。作者有话要说:演员的诞生……ps,昔我往矣那一段是《画皮》里面周迅唱的版本的,超喜欢周公子!☆、金风玉露一相逢(八)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我粉墨登台之时。我演着没人知道的一个人的戏,只能硬撑着过去。我走到一个个特定的地点,在那些地方的树上画上了和那日入山时一样的法阵。树上的法阵为小阵,将树上的法阵视为点,逐一相连便形成一个大的法阵,将整个巫嵬包围起来。布下整个法阵极为耗神,我本欲分成几天做成,却终究撑着一天便完成了。我不能等,怕有些人等不及了。布完法阵,我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回到木屋里,总算是安稳地睡着了。却也没睡多久便又惊醒了。山下,他们来了。我无比庆幸方才赶忙将法阵布好了。我连忙下山去“迎接远客”。临走前不忘在木屋布下法阵使屋内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山底,来者比上次只多不少。为首的人倒是上次没见过的。想必是云岚的掌门。他一身紫衣,神色温和,看起来人模人样,一开口却让我生气。他说:“敢问阁下前几日离开巫嵬做什么?不是早已做好约定了吗?阁下毁约,恐怕不好。”“好笑!我做什么需要告诉你吗?说什么约定不约定的,不就是怕魔修与魔族联手,你们对付过来吗?”他们太不自信了,也太高看我了,我没有号召魔修与魔族联手的能力,也没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但他们却很忌惮我。因为上一次中了我的圈套的缘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魔头,果然毁约!我就知道,你说的话再没一句真的!当初,我们就不该放了你!”那空尘跳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着,显然是还记得当年我调侃他的事。我没想到人可以这样记仇,也没想到人可以这样厚颜无耻。“说清楚了,当年是我放的你们,不是你们放的我。”又嘲讽一句,“当年困兽一样被人玩弄的是你们,可不是我!”那空尘再忍不住,一掌向我打来。我没有躲,那一掌打在我身上,结结实实。“我”变成了一个草人,额间几点殷红,然后“我”伸手,抓住了空尘。空尘想退回去,却动弹不得。还未等他再做反应,我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身后。我在他身后轻笑一声,然后一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一手去夺他手里的那串佛珠。空尘本极力护着那佛珠,却不一会儿便惨叫一声,松了手,双手去扳我放在他眼前的手。我将佛珠挂在左手手腕上,右手化掌,将空尘送了回去。云岚那掌门接住空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空尘则瘫坐在地上哀号着捂着他的眼睛。血不住地从他的手缝中渗出来。他的眼睛,再无治愈的可能,就像熹微一样。我下的毒,我心里有数。“我本以为阁下与其他魔修不同,”萧然道,“我以为,你是不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的。”“分人,”我立马回敬道,“对下三滥的人自然用下三滥的招式。你们用的东西倒好,却也只是玷污东西。”我取下手腕上的佛珠,核桃做的念珠串,挖空了雕出五百罗汉,不用想也知道难得得很。我将那佛珠狠狠地甩向空尘:“你也配用这东西?”丢佛珠时我用了半数法力,空尘被击中不死也得去半条命。那就干脆去死吧,我心里如此想着。但那佛珠却被云岚掌门用剑挡下了,剑气划断了串念珠的绳子,念珠一颗一颗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吵成一团。“你不必如此狠毒刻薄吧?!”他省去“阁下”的称谓,表示对我没必要再讲基本的客气了。我也懒得与他再费口舌,手一挥,数百干尸从土中爬出,面目狰狞地走向那群衣冠禽兽。巫嵬曾是魔修云集之地,起争执打死人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死前心内积怨,死后便是做走尸的好材料。而作为众人口中的魔头,操控死尸这种魔修基本的修养,我还是有的。不过那些死尸生前是废物,死后也照样是废物。不一会儿,便尽数被消灭了。我趁着他们刚打完一架,耗费了不少法力,立刻冲上前去与他们打作一团。近身搏斗我不擅长,更何况以一敌众。我很快便处于下风了,但我不在乎。这场打斗只是我心血来潮加的一场戏罢了,这场戏的结果不影响整体胜负,不过是让我发泄一下而已。打人,自然是舒心的;被打,也觉得不赖。我被人一掌打出,卧倒在地上。我笑笑,用衣袖掩嘴轻咳几声,雪白的衣袖上染上几点梅红。我特地穿上了一袭白衣,白衣染血,最是美得惊人。一场好戏,就得讲究这些细节。那些人站在我对面望着我,接着那云岚掌门便持剑刺向我。我不躲不闪。刺吧,免得要我自己动手。这一剑刺下,好戏便要开始了。我等着那一剑,那一剑却没有落下,半空中便被拦住了,熹微手执青霜挡下了那一剑。熹微没再出手,对方也没再出手。我呆在原地,我从未想过熹微会出现。熹微没理会我,对那些人说:“我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况,但也知晓各位兴师动众前来不过为一条命,如今,我这条命,给你们好了。”他边说着,边执青霜划过了脖子,然后他转过身,对向我,一笑。青霜上的血顺着剑身滴在地上,一滴,又一滴……我这才反应过来,狠命站起来跑过去,一手抱住他,一手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可血还是在流,他就是不停下来!它透过我的手染上我的白衣。熹微的血染红我的白衣。我只觉得浑身灼烧起来。熹微把头我微微倾向我,凑到我的耳边跟我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再没有力气去说得更大声了一样。他说:“看在我的份上,就此算了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吧,往后轻松地的活着……我不是因为你,我没了眼睛,成了个废人,勉强苟活着而已。如今我也累了,我们都算了吧……”然后他把青霜塞到我手里:“青霜,以后替我保护你,你若受伤遇难,青霜必定及时出现护你周全。”他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给青霜下命令。说完,熹微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他呼吸的气流就打在我的脖子上。我任他靠在我身上,渐渐没了呼吸。我微微仰起头。天空灰蒙蒙的,一团絮云半天没动一下。我回过头看向那群惊愕在原地的人,喃喃自语般的地声道:“糟了,哭不出来。”没人回答我。只有一阵风,吹落了几片树叶。那边沉寂了片刻,有人突然喊道:“他那样伤了空尘大师,又害了那么多人死伤,不会就想这样算了吧!”他喊得义愤填膺。一呼百应。我冷冷扫了他们一圈,吵声小了些。我开口道:“萧然,我在山上布好了献血祭的法阵。你若不信,可以四处查看一下。即使你再不了解世间禁术,也该知道血祭吧!”萧然面色一变,马上去查看了。血祭,以命为代价布阵,献祭者发动法阵,便会入魔怔,嗜血杀人。目所能及之处,再无活人。昙花一现,便就此陨落。曾经,巫嵬有一位魔修大能用此阵屠尽天下大半自称正道之人,令修仙界十分狼狈。之后,与血祭相关的法阵便成了修仙界中口口相传的噩梦。萧然不多时便回来了,对那云岚掌门耳语一番。两人均是面色凝重。我见状,横抱起熹微,走上山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快滚!趁我还没后悔!”云岚掌门迟疑着几番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带着那些人离开了。萧然胆子颇大,独自留下对我道:“前几日,那个节骨眼,你偏下山。我们以为你是因为熹微的事赌气,与魔族联手了。”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我没功夫理会他,自顾自地抱着熹微上了山。屋里,熹微躺在床上,我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干了,我不敢擦去那些血块,生怕那鲜红又会流出。熹微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我总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可把头贴在他胸口,却怎么也听不到心跳声。好歹做点什么,我这样告诉自己,却也实在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茫然地四处看着,床边散落着几本书,墙上挂着我不敢再拿近身的青霜,再过去挂着那张惨白的面具,去鬼市用的面具。鬼市……我该去鬼市!巫嵬附近别的不多,蠢蠢欲动的魔修不少,我随手抓了一个,那人开口竟说:“你敢动我!?我师父可是巫嵬的无名前辈!”他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我摘下面具,露出我的脸,虽然我觉得他并不认识“巫嵬的无名前辈”。“小子,我就是你说的那前辈。既然你称我一声前辈,不妨告诉我,鬼市该往哪里走。”那人迟疑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翻手取出匕首,压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匕首一划,他便再没有回答的机会了。这次他回答得很干脆,连说带比划,很快给我讲了路线。☆、金风玉露一相逢(九)我进到鬼市里,繁华,但诡谲。我在各个商铺打听着,可没有人理会我,他们都自顾自地做着生意。我心内愈发恼了,恨不得掀了他们的摊子,将他们千刀万剐。就在我即将暴发之际,一个佝偻老头凑了上来:“阁下不妨去归去阁打听打听,听阁下的情况,恐怕只有归去阁的老板有办法了。”那老头说完,更是主动提出带我去归去阁。他热情得过于诡异了。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了上去。那老头停在了鬼市深处一家简陋的小店前,小店挂着一个半破的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归去阁”三个大字。老头见我停在门口,示意我过去。我咬牙走了进去,若那老头是与这黑店联手骗我,我便毁了这店,杀了那老头。店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人影。我径直往里走,最里边的屋子里终于找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袍,袍子上金线勾边,又戴着一个半镂空的金镶面具,遮住半张脸,坐在书案前,看着一卷破旧的竹简。他见我来,合上竹简,站起,走出来。“阁下前来,所为无非执念。执念即心魔,害人不浅。行迷未远,何不归去?”“若能归去,便不会来此处。人生在世,不就该有个执念才有意思吗?”他打量了我一番:“所为何事?”“敢问老板,可有起死回生之术?”“有是有,”他坐在了茶桌前,倒了两杯茶,自己饮了一杯,“不过麻烦,价格也贵,不知阁下是否买得起?”我冷笑一声,取出匕首,飞快地横在他的颈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的命,你要是不要?”“我敢说世上只有我一人能做到起死回生。我的命,你敢要吗?”他盯着我,仿佛已经看透了我,“阁下不如坐下,喝杯茶,我们好好聊聊生意。”我终是放下了匕首,坐了下来,将那茶一口饮尽:“你要多少钱?”“我上来不要钱。钱这种东西,我不缺。你还能给我什么?”他不缺钱,可我连钱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可给他呢?我想了许久,道:“我这一身修为,送给你如何?还有一本古书,记载禁术的。”见他有了些兴致,我忙从怀里取出贴身带着的古书。他翻了翻,满意地合上:“阁下该是巫嵬那位吧?”他也没想我回答,立马便又道:“手,给我。”我伸出手,他号住我的脉搏:“啧啧,这一身修为,你可真舍得,还贴上这样一本好书。”他坐正了,正色道:“这种报酬,只有你舍得给,也只有你给得起。生意可以做了,此后,你便是我天字阁的客人。可以说,你的天字阁给的报酬是我建阁以来最高的。”我没什么反应。“现在我告诉你你要做的。你先要找些草药,草药蛮多,我可以帮你找,但有十株仙草你得自己去找。这十株仙草,是不能摘的。每摘一株,身上便会附上一道阿鼻地狱的封印。这十株仙草没用,但你得在身上留下那十道封印。这样你才可以阴阳两界通道开启之时混进去,然后鱼目混珠,让你要救的人回来。听清楚了吧?这是等价交换,用你的命,换那个人的命。”“嗯,”我立即答应了,又问,“那个人之前眼睛伤了,救活他之后,他的眼睛会好吗?”“会,当然会。救活他之后,他便如同重生。除身体,模样,修为外一切回到最原始的样子,身上所有的伤都会愈合。当然,记忆也就没了。”“……没记忆了?……那更好。免得他痛苦。”我喃喃道,又问,“还有什么,你一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