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公子无宣      更新:2023-06-20 02:04      字数:4967
  “……成功与否不能保证。你是第一个做这种生意的人,没有前例。不过,这书我现在拿走,你的修为在救人之前也得给我,否则你带着这一身修为死了也是浪费。也就是说,不管结果如何,报酬你都照给。当然,我也肯定是会尽全力帮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老板,你挺实诚的……但也是真黑心……”我吐槽道。他笑笑,又摆出奸商的嘴脸:“还有一件事,那十株仙草,你要了也没用,不如送给我?”我嫌弃的撇撇嘴,点头同意了。他顿时眉开眼笑:“就凭你这份报酬,我就算没命了,也得帮你把事办成,我可不舍得这么一笔快到手的报酬飞了。”又道:“现在带我去见那人吧。做好各种准备起码需要几年时间,人放在我这儿,我有办法使他尸身不腐。”于是我带他去往巫嵬。走出归去阁时,门口那个老头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没怎么在意,径自领着老板走了。巫嵬山上,一群不入流的魔修聚集着攻击我临走前设下的结界。两层结界,他们已经破坏了一层,正在拼命攻击里面那层结界。众多魔修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下山时抓住的那个魔修正吵嚷着催促其他人快点。我还没反应过来,老板便已出手。顷刻,那些魔修便都重伤,落荒而逃了。我拦住之前那个魔修,把他绑在了一棵树上。他惊恐地大叫着辩解,我压根不去理会,只对他说:“敢逃,就真的要了你的命了,懂?”他立刻点头,却在我们转身刚走了几步后,便挣扎着想逃。我还没出手,老板便手一挥,一根冰棱插在了那人的脖颈旁。那人顿时僵住了,讨好地冲我们笑笑,不敢再动。老板冲我笑道:“算是送你的,我并不是斤斤计较的奸商。”你是狡猾的奸商!我心里暗骂。你这样说,不是显得我斤斤计较吗?屋门口,那草人正看守着。我挥手他退下,带着老板进了木屋。房内,熹微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老板看了看熹微,并未多问,只道:“我带他先走?”我点头,老板又嘱咐道:“我带他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你。你要找我便去归去阁。有时候,我可能不在归去阁。你告诉别人,你是天字阁的客人,自然会有人立即告知我。等会你完事了,便去归去阁,我告诉你那些仙草的信息。”我应了。老板便直接带着熹微走了,毫不拖泥带水。我则到山上把之前布下的献血祭的法阵改了一改,然后带着青霜下山去找那倒霉的魔修。他一见我,便开口辩解。我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拎着他走到山底,然后把他丢到一边,拿出匕首,在手掌心割开,念咒,献血祭布下了结界。他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我对他道:“滚吧!记住把消息传出去,告诉他们我在巫嵬献血祭布下了结界,让他们别再来找死。”说完,我便走了。我知道消息很快便会传开,他那种人,最爱四处胡侃,而这次的消息又非同寻常。赶到归去阁时,老板还不在。一个粗布衣裳的人坐在柜台前埋头看着账本,打着算盘。我敲敲桌子,他才抬头看向我。“我是天字阁的客人,老板呢?”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立即遮掩了过去。“老板不在,您稍等。”终究又没忍住。“您是天字阁的客人?天字阁,价格贵得,很多少年了,就没有人出的起价!”他等着我回答,我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等着老板回来。他讪讪地笑笑,又重新敲起了算盘。不多一会儿,老板便匆匆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店里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卷破旧的羊皮纸,在桌子上摊开,赫然是一张地图。“看,地图上做了标记的十处地方就是了。我并没有去过,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只能你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把羊皮地图拿起来,看了看,点头,卷好,收进怀里。老板又道:“那些封印在身上有时会发作,你用法术压制住它们就可以了。一次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实在难受……那我也没办法!”我又点头答应,问:“熹微在哪里?”“一个安全的地方。”又道:“以后每年腊月二十五,你来归去阁,我们互相交换一下情况,以便我更好地准备,可以吧?”“随便你。没事了的话,我便走了。”我边说,边站起来欲走。老板无奈地笑笑:“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见他再没什么事,朝他拱一拱手,起身走了。不是我着急,世事变化无常,等得越久,变故也就越多。第一个腊月二十五。风雪之中,我赶到了归去阁。阁门半掩着,我推开,老板正温着酒,等着我。见我来,老板倒上一杯酒放在桌上。我走过去,坐下,干脆将面具摘下放在一边,拿起酒一饮而尽。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这面具,这几个月我一直戴着,都要忘了我是谁了。”“你是我天字阁的客人。”老板举杯,“世间仅此一位。”将酒一口饮尽。我笑笑,伸出左手,把衣袖拉上去,撤去法术,手腕上的封印立刻便显现出来。“只得了一个。”老板仔细看了看:“啧啧,我研究禁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鼻地狱的封印呢!”我笑着放下衣袖。只这一个封印,我便走过千山万水。路途之中未见半分风景,心中只有那一丝执念撑着。两个人于是自斟自酌,天南海北地胡言乱语着。醉了,都趴在桌子上就睡了。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戴上面具便直接离开了,只留下采得的那一株仙草。第二个腊月二十五,归去阁门前种了一棵红梅。风雪之中,傲然开得鲜艳。几片艳红的花瓣落在厚厚的白雪之上,缀得十分好看。我痴痴地看着。“咯吱――”一声,阁门被推开了,老板换下一身黑袍,穿起了一身艳红,虚倚着阁门,一笑粲然。“新种的红梅,开得好看得很。”我也笑着,取出一个黑色的布袋,扔给他:“四个了。”老板打开布袋看了看,奸商本性暴露无遗。他满意地取出仙草,叫来一个小厮将仙草收好,笑得更加灿烂了。第三个腊月二十五,我很早便赶到了归去阁。只差两个封印,便齐全了。老板准备好一桌饭菜与我一同享用。我说,明年,我便可得到最后两个封印了。老板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草药,看来马上就可以动手了。我说,这些年,只有在归去阁我才可以摘下面具。老板说,以后便好了。雾气氤氲里,老板与我都喝了许多酒。我叫他死奸商,他吃吃地笑了笑。这是六月,荷花开得热烈。碧绿的汪洋中几杆粉嫩亭亭净植。我未等第四个腊月二十五,便赶回了归去阁。十个阿鼻地狱的封印,终于齐全了。可是归去阁不见了,门口栽的梅树被砍了,归去阁的牌匾丢在角落,生出一层蛛网,阁内更是人去楼空了。我站在归去阁门口。老板总不可能只是想骗我吧?那样的话,何必在这儿等我三年呢?只是为了那几株仙草?那么熹微如今又在哪里呢?我不相信这些年老板都是装的,但是事实是,他确乎和归去阁一起不见了。我将仙草丢在地上,离开了鬼市。我要去找他。他若有难,我便帮他渡难;他若骗我,我便取他性命。☆、金风玉露一相逢(十)我找了他许多年,却也没能找到。我还在找着他,但要找他的念头却淡了很多,再找他只是出于习惯了。这些年我不再戴面具,时不时地拿出青霜看一看。有时还会仿着熹微的样子舞几招,但也只是空有其表的几招。我有意无意模仿着熹微。他的言行举止,行为方式,我都精心模仿着,甚至终日穿着熹微最喜欢的缃色长袍。因为我希望那时死的是我,活下来的是熹微。于是活下来的那个也便“成了”熹微。五十年,漫长孤寂,我一个人四处寻找着。我演着熹微的样子,背负青霜。当他不在了,我那么希望他还在,从此我便成了他。今日,我又在四处寻找着。几个年轻魔修拦住了我,其中一个兴奋地说:“终于逮到一个活人了,我们试试我们操控死尸练得怎么样了吧?”于是他们便兴高采烈地召出几具死尸向我聚来。我本该操控那几具死尸使他们反戈的,那几个魔修,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我没有。熹微是希望我像个平凡人一样地生活的,况且,熹微是不会操控死尸的。于是我待着不动。我一受伤,青霜便会立即出来保护我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我并没有受伤。一柄剑从我身后飞出,几招便制服了那几具死尸,那几个魔修也一见形势不对便趁机逃走了。剑是倚尊,招式是我是熟悉的招式,身后那人是谁,不言而喻。我不回头,径直想要离开。刚走了几步,宋彧叫住了我:“站住!你与我一位故人有些像。他叫墨熹微,你认得他吗?”我站定,转身,宋彧一身半旧短打,手中拿着倚尊,惊讶地看着我。宋彧很快反应过来,几步冲上前来,倚尊带鞘架在了我的肩上。“好!把我当傻子耍,是吧!?明知道萧然不会在蓬莱,偏叫我去蓬莱找他要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怎么就碍着你了呢?不是萧然回去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要傻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宋彧又步步紧逼:“你说,你是不是说过让我待在巫嵬,不赶我走的,又是骗我!”我这回弱弱地辩解道:“我没赶你走,我那是骗你走的。”宋彧放下倚尊,瞪了我一会儿。“你这些年在干嘛?”我见他问道,也不回避,将所有的事悉数告诉了他。归去阁老板的事,阿鼻地狱的封印的事,老板消失的事……我甚至将封印展示给他看,脖子上两个,右手手腕上一个,左手手腕上两个,左脚脚踝上两个,右手脚踝上三个。十个封印,将我锁得严实。我一口气把所有的事告诉了宋彧,这么多年,再没有人听我讲这些,我一个人,憋了太久了。宋彧许久没再说话,再开口,语气里满是失落:“这些年,我没结识一个朋友,仇家倒结下不少。我们去加入哪个门派吧,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如今只能如此了。如今,当年的那些人大多死了,要么也已隐退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知道宋彧的意思。世事难料,命途多舛。我若出手伤人,身份暴露;不出手,我又有危险。他仇家又多,我跟着他,不仅不会有庇佑,反而会陷入危机。如今最稳妥的就是找个门派寻求庇护了。宋彧又道:“蓬莱如何?萧然已经死了,如今是他儿子管事。”“不好,”我断然拒绝了,“我最讨厌蓬莱……云岚吧,对,就云岚!”我记得熹微曾经建议宋彧去蓬莱,云岚或昆仑,说这些是大门派,而且护短。现在回想,我总觉得熹微当时便知道了什么,为我们留着后路。宋彧于是带着我御剑到了云岚。云岚上山的路上守着许多弟子,宋彧硬是一人一剑杀出了一条路,带着我上了云岚。正殿前,三个气度不凡的人像是恭候多时。中间那位道:“两位闯我云岚,可是有什么缘故?”“你是云岚掌门?”那人点头。宋彧又问:“旁边两位是云岚宗主?”那人又点头。“好,”宋彧指着我道,“我和他要拜入云岚,直接当宗主。”那人怔住了。“云岚向来三宗各司其职,正宗主剑,乐宗主音,医宗主药理。况且,没有这样拜入云岚的道理,也没有一进云岚就当宗主的道理。”宋彧见那人不答应,便再不与他废话,提剑便与他斗了起来。渐渐地,宋彧越来越处于上风。赢定了,我看胜负已定,便再无心观战了。随意地看看四周,便看见当年那位云岚掌门站在不远处吃惊地看着我。我朝他拱拱手:“许久未见了。”宋彧见状,停手站在一旁。我又道:“许久未见了,您还好好的呢!”有些嘲讽的意味。那人只是苦笑,也不多计较,让我和宋彧跟着他进了正殿。他提及当年之事,多少有些愧疚:“当年,我们之间多有误会。当年,我们实在是以为你已与魔族联手才那样的。”“是吗?那不去找那些魔族,反而都来找我?”我觉得有些好笑。“当时北辰君和新任南溟君联手……”“所以找我这个‘软柿子’捏?”我打断了他,有些不耐烦,“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有误会也好,没误会也好,我不想再计较了。再怎么样也难缕得清楚,况且也没用了。我累了,算了吧!”“既如此,自然更好。”又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我破例答应你们的要求,但你们也要遵守云岚的规矩,可以吗?”“因为怜悯?还是想借此减轻自己的愧疚?”我冷笑着问他。“都不是,”他正色道,“因为天下。收他是因为天下,收你也是因为天下。”一语双关。是说宋彧好好引导可以造福苍生,我则要关起来免得祸害了苍生吧!他又道:“你们应该与平超他们齐辈,如今也只有我这个老不死的能给你们起名了。不嫌弃的话,告诉我你们的本名,我也好取个好点的名字。”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甩脸子给他看,只好道:“姓许,名芜,荒芜的芜。”“‘芜’吗?荒凉了些……叫‘筠’如何?竹子的意思,竹子最是长得快,与‘芜’一样有生长之意,但比‘芜’寓意更好。如何?许平筠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