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素光同      更新:2023-06-21 16:44      字数:4612
  卫凌风稍微抬头,目光与楚开容撞上。楚开容把玩着茶杯,双眼紧紧盯着卫凌风。而卫凌风面不改色:自是这个道理。必要时,我可以撩衣跪下,磕头叩首,大喊饶命。沈尧惊叹道:师兄!卫凌风挑开窗帘,遥望远处的风光美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尧委屈地抱紧卫凌风的肩膀:大师兄,我这就去学武,断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香艳刺激!第一次青楼之旅!】☆、秦楼自从沈尧立下了学武的志向,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专门阅读一些粗浅的武学杂论。他还将书中的内容摘抄出来,反复背诵。楚开容却告诉他:沈大夫,习武之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沈尧轻嗤:我与你自是不同。他抖动着一沓白纸:我这叫厚积薄发,融会贯通!车队临近安江城,楚开容推开马车的侧门,宽长的袖摆迎风而动。途径城楼不久,楚开容跳下了车,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直到天黑月明,街头的更夫开始敲钟,楚开容也没有回来。楚开容的母亲丝毫不担心儿子。他们一行人下榻在安江城最好的客栈。楚夫人与一众亲信随从都住在天字一号间,而沈尧、卫凌风、许兴修三人合住在一楼的窄小房舍。沈尧颇有怨言:不像话!楚家不是富得流油吗?怎能这般对待他们的救命恩人?许兴修捂住沈尧的嘴:嘘,你小点儿声。沈尧支吾着说:跑堂的伙计告诉我,掌柜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送了五只烧鹅。其实吧,我住哪儿都无所谓,住柴房也行,只要他们愿意分我一块烧鹅翅膀。许兴修敲了沈尧的脑袋瓜:吃吃吃,他娘的一天到晚尽想着吃。沈尧嬉皮笑脸道:唉,许师兄?你可别对着我骂娘,我娘早死了,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沈尧和许兴修说话时,卫凌风正在一盏昏暗的油灯边看书。他看的不是医书,而是沈尧在路边买的一本《武义杂谈》。卫凌风一目十行,审视完毕,正要说话,却见沈尧披衣而起,走向门外。卫凌风问道:阿尧?他一般都唤他小师弟。今次,他忽然改口叫他阿尧,沈尧的脚步不由得颠了颠:我闻到了烧鹅的香味,想出去转转。卫凌风宽衣解带,脱下外袍,从罩衫的口袋里取出一包黄纸,再将黄纸打开,抖出一吊铜钱:问下掌柜的,烧鹅怎么卖?沈尧不假思索道:三十文铜钱。卫凌风对着灯,手指点开铜钱,一枚又一枚地盘算一会儿。沈尧已是双手负后,踱步而来:大师兄,这是师父攒给我们的钱,留着救急用的。我们拿来买烧鹅,仅能填满一时的口腹之欲,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好心啊。卫凌风整理了一下衣衫: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许兴修咬开一瓶烧酒的盖子,笑道:别惦记着烧鹅了,来跟我喝酒吧。这酒是楚开容给我的,好酒,酱香醇厚。许兴修提到楚开容,沈尧才蓦然想起这个人:楚开容上哪儿去了?我打从刚才就没见到他。沈尧语气温然,态度诚恳,而许兴修促狭一笑,拢衣卧在床榻的最里头,一边饮酒一边说:楚公子倒是跟我讲了。沈尧凑近,洗耳恭听。许兴修晃了晃酒壶:人不风流枉少年。楚公子憋了几个月,这会儿已经寻花问柳去了。沈尧大惊失色:你没告诉他,他那病尚未好全,应当戒色吗?许兴修微有醉意,神态赧然:楚夫人和楚公子二人,都认为毒已解全。你此时跟他们说,毒性尚存,病症未愈,楚公子必须戒色、戒辛辣、忌食荤腥人家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们丹医派名不副实,医术不精。他说话的声音极低沉,极细微,沈尧几乎是趴在他嘴边,才听清他的气音。他还说:武林高手能察觉你的吐息,我跟你讲话时,打乱气脉,以免被人发现。沈尧双手握拳道:师兄,我们不能这样吧?许兴修感叹:你还年轻啊。他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为什么你今晚吃不到烧鹅?因为楚夫人觉得我们暂时无用了。你别管楚一斩今晚去了哪里,明晚,师兄向你保证,少不了你的那一只烧鹅。药草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他清朗俊秀的面容在摇晃的灯影中愈显清晰。沈尧指骨发白,呼吸渐急。许兴修揽住他的后背:小师弟,这就是江湖。沈尧扒开他的手,猛然冲出了房间。*安江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名为秦楼,聚集着各色美人,胭脂豆蔻,衣带香风。沈尧连夜奔向秦楼,刚一进门,就有娇俏鲜嫩的姑娘们缠上了他。姑娘穿一身烟桃色纱衣,罗扇倾垂掩面,巧笑倩兮:公子好急切啊,可是来找人的?忘了那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妹妹,由我来伺候公子吧。另一位姑娘也开口道:我头一回见到公子这般俊俏的人她们说着,白腻的香肩裸露,兀自靠上沈尧的胸膛,指尖挑开他的衣襟,狂放地往里画圈。沈尧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吓都要吓死了。他紧紧拉住自己的衣服,发疯般冲向秦楼的更深处,一路上撞到不少姑娘和恩客。几位龟公很快注意到了他,要将他抓住。龟公们膀大腰圆,轻功了得,眼看就要逮到沈尧。沈尧急中生智,连忙冲着楼梯狂喊:啊,快出来!阿斩!他不敢直呼楚开容的名号。万一他叫出楚开容三字,明日就有人放出消息:武林名门楚家公子,宿眠妓馆寻欢作乐楚夫人一定会气急败坏,再用一百种方式毒打沈尧。是以,沈尧又吼了一嗓子:阿斩!阿斩!楼上无人应声。他娘的!楚开容怎么还不出来?沈尧暗忖:难道他正在与美人缠绵春宵,挥汗如雨,忘乎所以?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上。沈尧绝望时,忽有一翩翩佳公子倚靠栏杆,朗声笑道:这位弟弟是我的朋友,将他带上来吧。沈尧抬头,果然望见了楚开容。楚开容搂着一位轻衫薄裙的姑娘。那美人肤如白雪,明眸皓齿,艳丽不可方物。她头戴一枚灿烂闪耀的石榴钗,据说,这就是秦楼的头牌绮兰姑娘。沈尧不用别人搀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他跟着楚开容,走进他们的包间,嘿,好家伙!那门一打开,屋里还坐着四名侍从,六位唱曲的姑娘。她们弹得一□□词艳曲,沈尧听完,只觉得脸上臊得慌。楚开容左拥右抱,还有一人为他斟酒。你找我何事?楚开容饮下一口酒,温文尔雅道,还是你晓得我在寻乐子,便也来图个快活?沈尧刚从打击中恢复,撩起衣摆坐在床边:楚公子,我来,是想告诉你楚开容听得一乐:何事?你吞吞吐吐,不像个男人。沈尧心道:他这时告诉楚开容,你大病初愈,必须戒色。周围的姑娘们会不会以为,楚开容隐疾在身,中看不中用。那楚开容失了男人的面子,倒头来,会不会迁怒自己和两位师兄?一定会的!沈尧十分肯定楚开容睚眦必报,气量狭隘。沈尧拧眉。他走到楚开容身侧,弯腰,附耳贴近,悄悄地说:楚兄,你要清心寡欲,按时服药。否则你那个病,还会复发的。楚开容的酒杯掉落在地面。他闭眼,自嘲道:你让我当一个活太监?沈尧轻拍他一下,嬉笑道:唉,你的那个东西还在,好得很呢,不要这么悲伤嘛。楚开容仍然垂头丧气。绮兰姑娘挽着袖摆,微露一截雪白皓腕,柔声细语道:公子为何事而烦心?沈尧差点就说漏了嘴,话到唇边,连忙改口:没事没事,大家吃好玩好,吃好玩好。他站在包间之中,双臂高举,成为了备受全场关注的人。绮兰嫣然一笑: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你呢?沈尧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尧。绮兰立刻唤他:阿尧。尾音百转千回,娇娇怯怯。沈尧偷吃几块糕点,看也没看她一眼。并非他不想理人,只是这里的糕点太好吃了,他从未尝过这么精细的食物。那莲花糕被做成一小块,酥滑软糯,香味无穷,沈尧一口一个,连吃一盘。绮兰从未遇见过哪个男人,对糕点的兴趣远大于对她的兴趣。她被楚开容包了一夜,眼下,楚开容沉郁焦躁一言不发,他的侍卫们面无表情朝向墙壁,他的友人沈尧又在一个劲地吃绮兰遭遇了从业以来最大的挫败感。沈尧还问:楚兄,你用过晚膳了吗?楚开容叹息:尚未。沈尧一下来劲:那我们点些小菜吧。楚开容点头:也好。沈尧推开房门,唤来龟公:你们上一盘烧鹅,八宝田鸡,红豆粥,四甜蜜饯他不忘回头喊一声:绮兰,你们姑娘想吃什么啊?那个谁很有钱,咱们不宰白不宰。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兄弟情意重!拜把子的三种方式!】☆、瘟疫绮兰打起精神,暗忖:沈尧刚才对她毫无反应,是不是因为她用错了方法呢?她初见沈尧,只觉得他言行莽撞,不谙世事。所以她唤一声阿尧,显得娇羞软怯,应当能让他另眼相待。然而,沈尧没有一丝怜惜之态。绮兰转了一圈扇柄,婉转道:沈公子,难道我们姐妹几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吗?她假意试探,眼角余光瞥见楚开容。楚开容不由得笑了,绮兰便走到沈尧的背后,扇子的吊穗像柔软的羽毛,静静悄悄拂过他的耳朵。沈尧兀自坐在餐桌边,等着上菜。绮兰又叫他一声:沈公子?沈尧拖出一把椅子:坐啊,别站着了。你们都不用跟我客气。绮兰心道:他还真是油盐不进啊。沈尧听不见她的心声,随口问:你是哪里的人啊?绮兰笑得明媚:我生在安江,家住城北,父亲是秀才。幼时父母离世,我被叔叔托养给秦楼。沈尧嘴里含着一包糕点,含糊道:这哪儿是托养?你叔叔把你卖过来,真他娘的不是个人。绮兰却说:父亲生前好赌,家中的七亩良田都赔光了。倘若叔叔不把我带过来,我便要在债主家为奴为婢,充入贱籍。她摆出扇子,绣面是一幅鸳鸯似锦。沈尧垂首偷瞄,感慨一句:将身错就,枉把鸳鸯绣。绮兰读过这首词,立刻接话道:天知否?白头相守沈尧沉思片刻,挺认真地问:绮兰,给你赎身要多少钱?他刚讲完这句话,楚开容挑起他的发带,往后一拽:沈大夫,我还当你不开窍呢,这就学会怜香惜玉了?沈尧双手抱头:唉?绮兰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房间的木门被人推开,姑娘们陆续进来上菜。楚开容撕下烧鹅的翅膀,扔进沈尧的碗里,他自己只喝了两口粥,才说:人家姑娘都是逗你玩的。她爹不是秀才,家里也没欠债,她是老鸨的长女。绮兰摇摇扇子,赔罪道:沈公子见笑。沈尧抬手,挠了下头发,和她较真: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那位姑娘依附他耳边,吐气如兰:为了博得公子怜惜。沈尧猛然站起身,退离一尺。他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师兄们常说,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他被骗又算怎么一回事?虽说他自己也经常撒谎吧,但是,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沈尧闷咳一声,绕回座位,沉默地埋头吃饭。楚开容见他这样,晾他一直生长在偏僻城镇,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识过江湖,确实有些小门小户的局促。他给沈尧添了几次菜,沈尧吃得很香,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临走前,沈尧偷偷要来一个干净的食盒,将他没动过的一半烧鹅装进去,又提起一壶没开封的好酒,自言自语道:我能带回去吗?能吧。楚开容忍不住戏谑:沈大夫,何必如此俭省?沈尧笑道:今天你做东,还请我吃饭喝酒,我就不同你争论了,以免伤了和气。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进退有度,很合时宜。深夜返回客栈,许兴修正躺在床上安睡,卫凌风站到了房间之外。夜晚的凉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他望见并肩而行的楚开容和沈尧,神情有细微的变动,又隐没于深沉的黑暗中。卫凌风开口问: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沈尧狂奔向他:师兄师兄,快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卫凌风一派湛定地回答:烧鹅?沈尧与他勾肩搭背:正是如此。师兄,你要不要趁热吃?我捂在怀中带回来的,还没凉。卫凌风推脱着不肯收下。楚开容就在一旁笑道:枉费你的一片好心了,沈大夫。他看了一眼卫凌风,又看了一眼沈尧,含义不清道:绮兰托我问你,你如何看待她?是不是怨她今晚诓骗你?沈尧连忙摇头,客气道:没有啊,她是个好姑娘。楚开容又问:今日在秦楼,你过得畅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