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素光同      更新:2023-06-21 16:44      字数:4649
  卫凌风撩起衣袍,走到了近旁。他弯腰扶起侍卫,脱掉那人的衣服,翻过来,检查他的背部果然,颗颗粒粒的红疹,连绵如山峦。沈尧忽然觉得后背好痒。他喊道:大师兄卫凌风冷声道:药铺之内,众多高手坐镇,是谁胆大包天?段无痕双手抱臂,接话道:这个问题,应当交给楚一斩。说完,他斜眼看向了楚开容。仿佛已经把楚开容当成了手段下作的案犯。酒席上,楚开容时不时抓一下段无痕的衣袖。楚开容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想与段无痕一争高下。他不相信自己会被区区剑气阻挠。段无痕以剑气为屏障,坚决避免和楚开容接触。两人暗中斗法,忽视了探查周围的高手。楚开容怒不可遏。他握着扇柄,敲击门框,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火:查!都给我查!光天化日,草菅人命,真以为这世道没王法?楚开容非常暴怒,门框凹进去一个洞。沈尧劝诫道:楚公子,息怒息怒。你们这帮高手,一生气就管不住力气,你看你把人家房门弄的说着,他挠了挠后背。有人按住他的手。他回头,刚好望见卫凌风的双眼。卫凌风反扣他的双臂,将他扔到了床上。当着众人的面,卫凌风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衫,他嘴里一个劲地喊叫:大师兄?大师兄你干嘛?你冷静,快给老子冷静!现在的人很多啊,他娘的,他们都在看我们!他听见卫凌风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卫凌风眼底泛红,像是一只被屠了幼崽的老虎。沈尧转过头,面朝床侧,尚且镇定道:喂,你们是不是男人,别不讲话?可是我想的那样?他喃喃自语:他娘的,小爷不敢自己摸后背啊。他嘲笑一声:我算什么大夫啊。卫凌风抬起手,挨到了沈尧的头:莫慌,阿尧,师兄们会救你的。*花蕾散是五毒教的独门毒.药。五毒教虽然名字奇怪,但是,它也算一个名门正派,隶属于江湖七大派之一。五毒教早年声名狼藉,而后改过自新。十年前,它主动请缨,聚集了八个门派的高手,在武林盟主的召唤下,浩浩荡荡地围剿魔教。听说过五毒教花蕾散的人很少,不过许兴修是其中之一,段无痕也是其中之一。当夜,许兴修和卫凌风去了书房,商讨对策。楚开容留下了四名侍卫,专职保护沈尧和他的两位师兄。而段无痕一直没走,徘徊于沈尧的房门前。段无痕的武功登峰造极。他往那里一站,肯定没人敢进门。沈尧如是想。他朝外面喊了一声:段兄?段无痕推门而入:你找我?沈尧散漫道:来,坐坐坐,你站外面多累。段无痕抱剑而立:我三岁时,便能负剑,站上半天。沈尧嗤笑。段无痕忽然问他:沈尧,你还记得事情经过吗?沈尧道:我记得的,都讲过几遍了。顿一下,又问:你真怀疑楚开容?段无痕摇头:楚开容最在意名声。他的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这一任的武林盟主是江家的人,楚开容心有怨言,必当争取下一任。他不敢对你下毒。沈尧惊讶道:原来你也能讲这么多话?他笑着拍了拍桌子:我还以为,你每次讲话,都不会超过二十个字。段无痕低声问:他也是这样吗?沈尧会意:你在说,阿雪吗?为了保密,沈尧将程雪落的名字简化为阿雪。段无痕不愧是天之骄子,聪慧过人,很能理解沈尧的意思。他听见沈尧介绍道:阿雪跟你一样,不爱讲话,只做实事,是个踏实的人。段无痕搭住了剑柄,拳头紧握一瞬,又松开了:他那些人对他好吗?沈尧懒洋洋靠上枕巾:好,挺好的。沈尧甚至记起,某天路过东厢房,他看见程雪落在院中练剑,出了点汗。云棠坐在一旁观赏程雪落。末了,她轻声把他叫过来,还用手帕给他擦汗。他弯着腰,眼底含笑。多么和谐的关系!这不是挺好的吗?楚开容都不会给他的侍卫擦汗吧。沈尧想得多了,脑筋犯困。他躺在床榻上,朦胧中,又听段无痕问道:沈尧,你快死了,为什么还能轻松自在?沈尧笑道:不然,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段无痕思索片刻,竟然说:料理后事,寻找合适的墓地。凉州是个好地方,你想去吗?我晓得凉州是个好地方,沈尧合上双目,我要活着去,不要死了去我信我大师兄,他说能治好,必定能治好。他治不好也没事儿,江湖险恶,老子能混到现在,知足了。我现在越着急,大师兄就会越慌乱,百害而无一利不过,我死了还不算完,你们定要抓住凶手。段无痕寂静好半晌,嘱咐道:你若是能活下来,你们途径凉州时,不妨住在段家宅邸。凉州段家崇尚武德,声名煊赫。作为一个江湖剑客,住进了段家的祖宅,便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惜沈尧不懂这些。沈尧只问了一句:你家里有酒吗?有美酒,段无痕半靠着门框,应道,凉州纯酿。沈尧放心道:大名鼎鼎的凉州纯酿。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评论不用管了,大家就当没看到吧我坚信真正的爱情是平等的,发自内心的,不因性别而被分出高低贵贱☆、凶祸书房的灯光亮了一整夜。卫凌风一宿未眠。他和许兴修一致认为,花蕾散毒性强烈,积累于五脏六腑,暴露于体表之外,无法疏通,只能以毒攻毒。然而,丹医派的弟子们都不擅长制毒。许兴修写下几味药材,开始犯愁,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搅得他心底发慌。许兴修叹声道:楚开容那边有消息了吗?没有,卫凌风回答,他们还在查案。许兴修搁置一只毛笔:楚开容刚来丹医派治病时,症状是怎样的?我记得,他的后背溃烂一片啊。卫凌风轻轻摇头:楚开容身中奇毒,师父亲自为他调理。他每日泡药浴,封闭丹田和内息他是武林高手,根骨强健。沈尧只是普通人,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许兴修挪移手指,缓慢推动一方墨砚:大师兄,说句真心话,这次事出无因,委实蹊跷。他穿一身青衫长衣,袖摆沾染了草药味。破晓的微光照耀进窗,许兴修半抬着头,双眼不甚清明:为何楚开容的侍卫要拉走沈尧,两人一起倒在了房间里?沈尧说,他被人偷走了东西。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有人来寻仇?卫凌风简略作答:你我都晓得,沈尧的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许兴修冷声道:示威?卫凌风站起身,双手负后:楚家和段家闻名遐迩,声势浩大。有得必有失,有恩必有怨下毒的人,也许是奔着他们而来。不怪卫凌风多虑。各大门派和武林世家的明争暗斗持续多年,许兴修明白其中的利害。按照江湖上不成文的老规矩,如果这一任的武林盟主来自于八大派,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就应该从名流世家中甄选。以此类推,交替往复。可惜,这一套惯例被楚开容的父亲打破。楚开容的父亲卸任武林盟主之前,便将位置传给了他的好友京城江家的江展鹏。楚家和江家一向正气凛然,德高望重,克己奉公。江展鹏出任武林盟主,很少有人敢在明面上反对他。这么一番思索之后,许兴修迟疑道:是不是楚开容惹了事?他害了沈尧和那个侍卫。多说无益,卫凌风推开书房的门,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当务之急,便是治好他们的病。*清晨时分,院中鸟雀啼叫,悬挂于屋檐的铜铃在风中轻响。沈尧披了件衣裳,坐在窗前提笔写字。卫凌风推门进来时,沈尧已经写了小半页。卫凌风挽起袖子,摆出一排银针。屋子里十分寂静,沈尧停笔,喊了声:大师兄。卫凌风应道:你自己也是个大夫。这些天,多补眠,多休息,莫要操劳。你也是啊,千万别太过操劳,沈尧忽然叮嘱他,你昨晚上一直没睡觉吧。段无痕告诉我,花蕾散是五毒教的宝物,一时半会儿解不开,那是再正常不过。卫凌风拔出一根银针:阿尧沈尧喉咙一紧:何事?卫凌风尚未开口,沈尧故作潇洒地笑道:大师兄,我晓得花蕾散是一味奇毒,中毒之人,活不过七日。昨晚你给我施针,勉强压制了毒性,今早我给自己诊脉,脉象乍隐乍现,阳气欲竭昨晚与段无痕闲谈时,沈尧自称已经看破了生死。可惜他的淡然豁达只是昙花一现。今天早晨,沈尧见到卫凌风,免不了起心动念,隐隐盼着还能再活几日,多与大师兄相处一段时光。他心底这般惦念,掌中用力,捏皱了一沓黄纸。卫凌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的脉象乍隐乍现,不是因为阳气欲竭。昨夜,我封了你的八脉,以防邪气内闭。沈尧的医术不及卫凌风高超。于是,沈尧分不清卫凌风是在说实话,还是在编造谎言安慰他。卫凌风察觉他的顾虑,又说:你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是每一件都做到了?沈尧点头:你从未诓骗过我。卫凌风宽大的袖摆横在桌面,指尖的银针熠熠生光:我有十成把握治好你。你若是不信,十成的把握只剩一成。纵使华佗再世,扁鹊回魂,又能奈你何?沈尧被他逗笑:大师兄,你别把我当成不讲理的病人啊。卫凌风一再告诫道:你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搜集好药材窗外凉风阵阵,沈尧被吹得头晕,表面上仍然带笑:莫说两天了,几天我都能等。他差一点脱口而出:既然是等你,几天我都能等得。卫凌风给沈尧诊脉施针,等到沈尧睡着了,这才离开沈尧的房间,去找楚开容的那个倒霉侍卫。许兴修先他一步,已经坐到了侍卫的房间里,唉声叹气。如何?卫凌风问道。许兴修替侍卫掖上被子:花蕾散是口服的毒.药。服得多了,毒性就深,服得少了,毒性就浅。以我之见,这侍卫起码喝下了半瓶花蕾散。所以,沈尧神志清醒,而侍卫昏迷至今。卫凌风拽起一块湿布,轻轻覆盖侍卫的脑门。他两指搭住那人的手腕,只消片刻,便说:一息之间,脉搏不足二至元气将脱。许兴修断定道:对啊,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双手扶额,头疼得眼皮直跳:要是三日之后,沈尧也变成这样,我们该怎么办?我哪有脸面回去见师父?卫凌风点燃火烛,以药水浸泡银针。明灭不定的光影中,他说:莫急莫慌,只有我们能救师弟。许兴修静坐在侧,旁观卫凌风挑开侍卫背后的脓疮,挤出一滴浓稠的黑血。许兴修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忽听有人急促地敲门。许兴修责问道:谁?他拉开门缝,只见楚开容一身锦衣华裳,照例带了两位剑客,翩然如遗世独立般站在门口。许兴修皮笑肉不笑。哪怕他一贯精明圆滑,世故老练,今天也忍不住讥讽道:楚公子,劳您大驾,有失远迎。楚开容折扇一挥:我知你心里怨我。沈尧这件事,确实与我脱不了干系。但我已经在查证,今早城门开放,我找段无痕帮忙,总共派遣二十七位剑客把守城墙许兴修呼吸一顿:找到人了?楚开容眸色晦暗,嗓音不辩高低喜怒:我和段无痕联手,断没有找不到人的道理。*安江城毗邻凉州,常与凉州商户来往。段无痕昨夜飞鸽传书,调遣了二十名一等剑客,外加楚开容麾下的顶级高手,轻松凑成一支二十七人的阵队。他们身着便装,扮成农夫或小贩,潜藏在城门的内外两侧,盯紧了所有出城的人。世人都觉得五毒派十分可怕,但在段无痕的眼中,五毒派只会一些雕虫小技。正是因为他们不懂刀剑功夫,才会在阴损毒.药上做文章,钻研各类凶险的蛊毒。段无痕没有猜错。那位下毒的凶手,轻功绝尘,内功浅薄,出城的瞬息便被剑客们识破,一举将他抓住,带回了楚开容下榻的客栈。许兴修听说此事,大怒道:哪个混账东西,是五毒派的门徒吗?不是,楚开容合上折扇,走在前方,他是五毒派的叛徒。这位叛徒名叫苏红叶。苏红叶年纪轻轻,武功低微,在江湖上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不过楚开容交际广泛,曾听五毒派的长老们抱怨,五毒派有个小兔崽子,偷盗了掌门的绝学宝典,连夜出逃。五毒派之内,掌门再三号令,倘若有人在江湖上碰到了苏红叶,定要杀了他祭天,再割下他的脑袋,返回五毒派领赏。是以,楚开容准备了一把生锈的斧头。宽敞奢华的客栈房间里,楚开容、段无痕、许兴修、卫凌风分别坐在四个方位,环绕着苏红叶一人。两大顶尖高手坐镇,饶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房门。苏红叶衣襟散乱,被铁链绑得严严实实,却透着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