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太长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
作者:八分饱      更新:2023-06-21 23:51      字数:9762
  有时候,两件事情之所以成为巧合,是因为它们明明毫无关系,却在特定的时候撞在一起。向初走进茶水间时,刚好看到谢时君站在咖啡机旁边,穿的是跨年那晚被他弄脏过的藏蓝色毛衣,手里拿着的,是他正准备要选的特浓美式咖啡。谢时君喝了一口咖啡,转过身看到向初,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很快想到了一个话题,对向初说:“今天的报告做得不错,下次不用那么紧张,你可以……”“谢老师,我能吻你吗?”向初打断他,低声说,“我报告做得不好,但是接吻还可以,你要试一下吗?”记忆中的少年笑起来很干净,定格后,被时间风干成薄薄的胶片,和那些写满情话的纸条一起,粘附在时间的罅隙里,等待枯涸。向初将昔日的词句放入新的语境中,企图加快它湮灭的速度。第6章至少是谢时君,不是别人。“我报告做得不好,但是接吻还可以,你要试一下吗?”向初说完便不敢再看谢时君,仿佛透支了勇气,一直低下头盯着鞋尖。谢时君放下手里的杯子,杯壁上的温度还停留在掌心,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向初的后颈,是一个类似于安抚小动物的动作。他说:“好。”向初被后颈覆上来的热度吓了一跳,猛地缩了缩脖子,惊讶地抬起头。谢时君比他高半个头还多,从他的角度看,谢时君的眼镜片微微反光,向初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他想再靠近一点,至少要看清楚谢时君的表情是否足够认真,就在两手快要扶上他的肩膀时,走廊里传来几个同事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好像正是在朝茶水间走来。向初心下一紧,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就被谢时君攥住手,闪进了旁边的杂物间。杂物间很窄,周围堆满了损坏的桌椅和闲置的机器设备,可供站立的空间几乎没有,谢时君只能护着向初的头,带着他挤在了堆叠的桌椅间。向初的呼吸早已乱套,他的腰抵在身后的桌角上,硌的有些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谢时君敏感地捕捉到了,揽上向初的腰,让他离身后的桌子远了一些,也离自己近了一些,他的嘴唇几乎贴在向初的耳朵尖上,声音刻意放低。“小心点。”杂物间里只有一扇小窗,被叠高的椅子遮挡住,局促的空间里一片昏暗,向初几乎动弹不得,贴在谢时君身前,感受着紧紧箍在腰间的力度。同事们在外面喝着咖啡,谈论生活,也抱怨工作,隔着一层没有上锁的旧木门,他仿佛被困在了这里,但他并不想做出什么来帮自己解围,反而觉得这里要更安全一些,昏聩又可怜。向初垂眸看着谢时君和自己的衣摆,因为静电的缘故,衣料纤维之间的空隙被迫抽空,只能相互靠近。至少是谢时君,不是别人。他突然在想,让谢时君救救他吧。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谢时君松开向初,一只手虚虚地护在他的腰后,帮他隔开身后的桌椅,“别怕,他们走了,我们也出去吧。”向初拉住他的右手,看到他藏蓝色的毛衣袖口下,露出一小截白衬衣。谢时君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穿搭,几乎每天都是毛衣配衬衣,看起来很文雅,很绅士,像许怀星就不会这样穿,许总裁在外面只穿西装三件套,好看是好看的,但他更喜欢看许怀星穿卫衣,更喜欢那个时期的许怀星。谢时君没有收回手,任向初越抓越紧,不解地问:“怎么了?”向初鼻子一酸,很少有人会这样柔声跟他说话,他是一块捂不化的冰,没有人会选择用最柔软的掌心去触碰。“谢老师,有人说过您很温柔吗……”“谢谢,我就当做是你在夸奖我了。”谢时君笑了笑,拇指抚过他眼角下的小痣,“怎么又哭了,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向初松开谢时君的手,摸了一下脸颊,指尖一片湿漉漉的触感,他才发现自己在哭。这是他几次在谢时君面前哭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他怀疑自己可能患有某种心理上的瘾疾,一旦在某个人面前露出过蚌壳下的丑态,那么下一次就会更加没有遮拦。这类似于自我放弃,但又不仅限于此。“抱歉,不该自作主张带你躲到这里,我只是觉得你会害怕被同事看到,”谢时君说:“但好像是我吓到你了,能原谅我吗?”向初听着听着,突然就在想,谢时君的嗓音和许怀星很不一样。许怀星的声音像夏天的汽水,无论多少年过去,都有一种永远年轻的质感,谢时君的声音要更厚一些,也更温吞,会让他联想到笃实的棉,冬天里不可缺少的东西。回过神来,向初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你的错。”谢时君皱眉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觉得不能就这么带他出去,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注意到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旧沙发。“来,小心点。”他又一次牵起向初的手,带着他跨过几个椅子和纸箱,掀开沙发上盖着的塑料布。看起来还算干净,可以坐。向初先是不解地坐下来,然后看着谢时君坐到他旁边,像跨年那天晚上一样,摘下了他的眼镜,帮他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谢时君也摘下自己的眼镜,夹在衬衣领口,刚好卡在第一颗扣子上。他问向初:“那我现在可以试一试了吗?”“什么?”“接吻。”向初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他觉得羞耻难堪,但是他看不清谢时君的表情,他知道谢时君也看不清他。这又一次帮他找到了心安理得去靠近的借口。向初揽上谢时君的后颈,慢慢地凑上去,在眼前模糊的色块变得清晰时,尝到了谢时君嘴唇上来自于特浓美式的苦味。很巧,他一开始去茶水间,就是想用一杯特浓美式来压下许怀星带来的不适感。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想索要一点别的。他贴着谢时君的嘴唇,小声说:“谢老师,我想和您做爱。”他不是在自暴自弃,更不是在寻找谁的替身,只是他暂时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如果非要确认其中那一部分自私的成分,那么他大概是在求救,是在等待被救的微弱可能性。?一月份过去了一大半时,气温有转暖的迹象。向初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饭团,等待加热时收到了谢时君的消息。-吃饭了吗,需不需要给你带份午餐?-吃过了,您直接来就行。向初在打字聊天的时候,一定会称呼谢时君“您”,礼貌而生疏,面对面时则不一定,毕竟他们面对面的机会并不多,除了每周的学术交流例会,就是在床上。而他在床上经常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居多,哪还有心思去注意礼节。回复完消息,微波炉刚好发出叮的一声,向初拿出略微烫手的饭团,推开便利店笨重的玻璃门,左转,走进旁边酒店的旋转门。谢时君是个完美的情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第一次做爱就是在这家酒店,向初从脱掉上衣开始就在哭,一直哭到他射在床单上、哭到谢时君隔着套子射在他身体里,他都还在咬着指节抽噎。“不习惯的话,下次可以穿着衣服,”谢时君帮他披上衣服,“我也可以穿着。”是谢时君先说了下次。所以在那之后,他又忍不住向谢时君发出了暗示。他们之间的暗示不需要很明显,只要在茶水间接一杯特浓美式,放到谢时君的桌角就够了。向初承认,和谢时君上床很舒服,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温柔自持,会照顾他的感受,会给他细致的快感,他们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会在走进酒店房间时摘下眼镜,然后再做亲密的事。向初需要谢时君,需要他给的高潮,只有高潮时的空白能让他忘记一切。包括许怀星。他们约的时间通常是在午休,因为谢时君下班后需要去幼儿园接孩子,然后回家做饭。谢时君目前单身。这是向初和谢时君第一次上床后得知的,很不耻,他是在不知道对方是否单身的情况下主动和对方发生了关系。那一次其实是个意外。他和谢时君在杂物间的旧沙发上缠吻了很久,封闭狭小的空间让暧昧不断发酵,情动难解,两个你情我愿的成年人之间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但是就在他的手已经搭上谢时君的腰带时,谢时君却制止了他。“这里太窄了,而且我也没有准备好东西,你会不舒服。”于是就这样,谢时君开车带他去了酒店。十分钟的车程足够让人冷静下来,身上的情热消散后,向初紧紧攥着安全带,比上台做报告时还要紧张,几乎想要逃跑了。谢时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在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车,甚至熄了火。“你不要有压力,想好了再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家,也可以请你吃晚饭,所以别怕。”然后他下了车,留向初一个人在车里,给他考虑的空间。向初愣住了,其实在他吻上谢时君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这是他自找的,他们之间的纠缠是因他而起。反正他不过是一个被碎梦割断牵引线的木偶人,不值钱,谁来提起残线都是一样。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谢时君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选择权交还给他,把引线放在他的掌心,让他自己决定方向。可他却因为谢时君的体贴而失去了判断力。向初猛地拉开车门,看到谢时君背对着他站在车尾,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快步走到谢时君身边,拉住了他的袖口。“谢老师,我们……去酒店好吗?”一到冬天,冬眠的动物会为自己屯粮,屯的越多越好,而人呢,也会变得贪心,要为自己寻觅一些能够相偎着度过寒夜的事物。谢老师太温柔了,没有人不想拥有这样的温柔。对于向初而言,这是他得以熬过这个冬天的最后一根火柴。?“咔哒——”十二点差五分时,向初刷房卡进了酒店房间,第一件事是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酒店的窗帘很厚,拉上后室内一片昏暗,几乎和晚上没有差别,向初坐在床边,拆开他刚买的安全套的包装,取出两个,放在枕边。于此同时,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起身向门口走,同时在心里默数,距离见到谢时君,还有十秒、九秒、八秒、七秒……一秒。谢时君站在门外,笑着对他说:“中午好。”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款的浅蓝色衬衣,领口和袖口都有锚形的刺绣图案,上午他在和同事讨论方案的时候,向初就注意到了。向初还发现,谢时君习惯将衬衣袖口卷上去一些,帮女同事提重物时,小臂上的青筋会鼓起来,就像在床上把手臂撑在他身侧两侧时一样,而现在,谢时君的小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眼镜已经被他取下来,夹在了西裤口袋里。这是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游戏规则。向初侧身让他进来,在门锁撞上的一瞬间,很自然地接过了谢时君的大衣。“中午好,谢老师。”…………拆开安全套包装袋的时候,向初想,他和谢时君……应该算是炮友吧。这其实是一种很难定义的关系,两个人看似亲密无间,其实只需一步的距离就有可能退回陌生人,但若要将这层亲密关系转正,相互认可,却不止一步那么简单。也许要将已有的契合度淬火重塑,也许要退一万步,从陌生人做起,又或许只需要一句话……不过这并不属于向初需要考虑的范畴了。只要在冬天结束之前把握好这段关系就好了,他暂时还不想和谢时君退回陌生人。因为冬天和失恋一样,漫长又难挨第7章回答他的是一个有点凶的吻。向初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时,谢时君正靠在床头看一份纸质文件,因为没戴眼镜,所以凑的有些近。他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边,“谢老师在看什么?”“学生的论文,”谢时君说着翻了一页,“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嗯。”深色窗帘遮住了正午的日光,房间里很暗,只有谢时君那一侧的床头灯发着昏黄的光,向初躺在另一侧,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几分钟后,他翻了个身,面对谢时君的方向,手肘撑着头。“谢老师,我今天才发现您有耳洞呢。”这是向初无意间看到的,他最近发现谢时君身上有许多矛盾点。这个男人习惯了站在讲台上,从头到脚都透着儒雅的气息,衬衣扣子都是中规中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和人交谈时,会根据不同的人、不同场合,调试到最合适的语调。谢时君在床上不是这样的。他做爱的时候很少脱掉上衣,但会解开三颗扣子,露出前胸恰到好处的肌肉,他很温柔,会很好地照顾到床伴的感受,但是该狠的时候,无论怎么哭着求,他都不会心软。这样的反差时常让向初晕头转向。他被弄到没力气的时候就会攀上谢时君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偏头就能看到他的耳朵。第一次看到谢时君的耳洞,向初当时就忍不住联想,像谢时君这样的人,是出于什么契机去打的耳洞?谢时君曾经戴过什么样的耳饰,他会不会和恋人戴情侣款?今天终于敢提起这个话题了。然而谢时君只是淡淡地说:“嗯,有是有,不过好几年没用过,已经长起来了。”“谢老师怎么会打耳洞,难道以前是个叛逆少年?”向初不甘心地追问。谢时君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只是嗓音里噙了些笑意,“你看我像吗?”“我看不像,”向初侧躺着,故意把头挪到谢时君的枕头上,“嗯……该不会是为了前男友才打的吧?”谢时君没有说话,但向初注意到了,他轻轻夹在页脚上的食指和拇指收紧了一些。?半个月前,他们第二次做爱结束后,向初和谢时君讲了他初恋的故事。从高中时代讲到大学,从大学讲到毕业后漂泊的那几年,哪怕是讲到许怀星出轨的那一段,他都很平静,好像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甚至还能从中总结出暗藏的寓意。但他最后还是哭了。他抱着膝盖坐在谢时君旁边,在第一行眼泪溢出眼眶时,捞过身后的枕头,把脸埋在了松松软软的枕头里。“我和他……在一起十一年了,他能做到说不爱就不爱了,但是我到现在还在不甘心,我不可能去爱别人了,是不是很可笑?”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一团棉花,闷闷地传到谢时君耳朵里。“有一次我梦见他回来找我了,梦里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哭着说,我原谅你。”“醒来以后我特别害怕,因为我突然在想,如果他真的回来找我,我可能真的会原谅他……谢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很贱啊?”“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他爱我不会比我爱他少,可是为什么……”谢时君只是静静地听着,递给向初一张纸巾,等他从枕头里抬起头来,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揉弄一番后,谢时君另外抽了一张纸,细细地帮他擦拭挂在眼尾、沾湿睫毛的泪。他单手拢住向初的后颈,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地捏了捏,力道很轻。“没关系,这不怪你,是十一年太久了,没有人可以轻松赢过岁月漫长,你只是需要时间。”向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他被谢时君揽入怀中,哭湿的枕头也被他抽走。他和谢时君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分享同一个午后,前所未有的贴近,向初不知不觉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觉到眼角下方轻柔的触碰,痒痒的。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谢时君拉开窗帘,日光倾泻而至。“该起床了,上班快迟到了。”向初愣愣地看着他站在窗前,不适应突然的光亮,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眼睛。谢时君是冬日下午两点半的阳光,他给你的关怀永远恰到好处,不温不火,点到即止的热度,让你的身体微微发热,再温柔妥帖地止损。从那天起,向初开始对这个男人感到好奇。他数不清自己在谢时君面前哭过多少次了,但他对谢时君的了解,仍然仅限于年龄和职业,还有他有个女儿,至于感情生活,比如他为什么依旧单身,是婚姻失败还是别的原因,他一无所知。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谢时君在有女儿之前,一定谈过一场恋爱,而对方是个男孩子。不然他不会这样游刃有余,嗯……特指在床上的时候。“谢老师怎么不说话,不会真的和前男友有关吧?”向初时不时会这样试探他,企图找到一点关于“前男友”的蛛丝马迹,他真的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拥有谢时君全部的温柔,哪怕是过去时态。谢时君看着他,突然笑了。“你最近越来越大胆了,不是刚开始那个一碰就哭的海绵了。”向初愣住了,心想果然是谢老师,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再追问。经过这一段时间,向初确实是越来越大胆了,因为他很清楚,从一开始,自己在谢时君面前就没有任何滤镜,所以不必畏手畏脚,更懒于东躲西藏,他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出自己的尖锐,偶尔也会表达自己的需求。“谢老师,不想回答也可以,那您抱我一下吧。”谢时君手里还拿着学生的论文,向初从他的手臂下钻过去,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不久前在床单上磨红的膝盖弯折起来,浴袍下摆松散地盖在大腿根部,露出的皮肤白皙而细腻。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谢时君拍了拍他的背,继续看论文,向初闭上眼,靠在谢时君的肩膀上,似是要睡着。过了一会儿,向初感觉到那双覆着薄茧的大手正有意无意地在他腰间的浴袍带子上游移。“谢老师,您硬了,”向初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狡黠地眨了眨眼,上挑的眼尾潮红未退,“再做一次好吗,我知道您是下午第二节 的课。”回答他的是一个有点凶的吻。?向初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时,已经迟到了四十分钟,好在下午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做完工作后时间还早,向初打开淘宝,准备买一个亚克力收纳柜,来放他的红色指甲油。和谢时君的关系稳定后,他对指甲油的依赖度明显下降了,至少不需要在上班时间藏着掖着一小片红色,只是呆在家里时依旧保留着执著。他偶尔还是会因为突然看到一样家具而倍感焦灼,毕竟这间出租屋里到处都是回忆。刚准备付款时,界面突然转成了来电显示,向初看着屏幕上闪动的“谢老师”三个字,突然有一种上班时间摸鱼被领导发现的感觉。他起身到走廊里,划下接听键,“谢老师?有什么事?”“方便去我的桌子上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黑色的u盘吗?”“嗯,那您等一下。”向初只能硬着头皮又走回去,在路过其他同事的工位时,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谢时君的桌子靠窗,项目开始时,研究所的负责人本想给他安排一个单间办公室,但他坚持要和普通研究员一样,挤在拥挤的工位里。桌面上东西不多,收拾的很整洁,向初很快看到了谢时君要找到u盘。“谢老师,我看到u盘了,就在您的笔记本上插着。”谢时君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以为落在酒店了。”猝不及防听到酒店两个字,向初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虚地环顾四周,还好,大家都在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又走到走廊里,稍微放开了一点声音,“u盘,您下午上课要用吗?”谢时君的声音是他惯有的温和,但因为信号的失真,声音似乎被打薄了一些,听上去更年轻,“没关系,不用也可以,偶尔写一写板书,给学生们换换口味也好。”挂断电话后,向初回到工位,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突然很想见谢时君,很想听听他原本的声音,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揣上u盘,坐地铁去了c大。向初对c大校园很熟悉,毕竟曾在这里念了七年书,所以没有费多少力就找到了谢时君上课的教室。他走到教室前门时,谢时君正面对黑板,握着粉笔,似乎在斟酌该把接下来的板书写在哪。黑板分为活动的四块,可以通过拉动调换位置,谢时君将掉下来的衬衣袖口重新挽到小臂处,抬手将上半部分的黑板拉下来,落下第一笔,整个过程流畅无比。叫了这么久的“谢老师”,这还是向初第一次走进“谢老师”的世界,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奇妙。谢老师上课时很严肃,但偶尔也有顽皮的一面,比如他刚才画完一个电路图,突然说:“哎对了,课间总是帮我擦黑板的那个男同学,一会儿记得找我登记一下学号,给你加平时分。”下面的学生因为这句话骚动起来,他却又笑着说:“我开玩笑的。”眼看第一节 课就要结束,向初站在门口,给谢时君发了条消息。-谢老师,我把您的u盘带来了,课间在前门等您。下课铃响了,谢时君解答完几个学生的问题,又喝了一口水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很明显地,他盖上杯盖的动作快了半拍,完全不像刚才那样不紧不慢,赶时间似的。谢时君快步走到前门,看到向初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你……怎么还跑一趟。”“我下午没什么事,正好来母校逛一逛,顺便给您送来。”向初把u盘递过去,同时留意到,谢时君的右手沾满了粉笔灰,是伸出左手接过了u盘。“对了,我可以蹭一节谢老师的课吗?”谢时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踩着上课铃声,向初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谢时君这节课讲的是高频电子线路,黑板上画着由变容二极管组成的电路,还有几个波形图,大概是在讲调频和解调那一块的内容。向初本科读的专业和谢时君一样,自然也修过这门课,在他的印象中,算是基础课里难度相对大一些的,他甚至还回想了一下当时是选了哪个老师的课……好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不记得了。不可否认的是,谢时君讲课的方式很受众,几乎没有学生在走神,前排也都坐满了,虽然这些内容向初早已掌握,但他倒也能听进去。谢时君的声音讲着他熟悉的知识,一时间竟分不清两者之中哪个更让他安心。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向初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听的有多入迷。向初之前十分抗拒回到c大,因为怕自己触景生情。这里的每一处景,每一条路,甚至是每一间自习室,都是那场校园恋爱的绝佳见证者,都会让他想起许怀星,过去的美好是盛在水晶盅里的毒苹果,只要碰一下,所有的自救疗程都可能会落得功亏一篑。但很意外地,他被一堂课吸引了,根本没有分心做他想的余力。他看着谢时君站在讲台上,用红色粉笔在一幅电路图上圈圈画画,一边画一边和学生解释,偶尔皱眉,偶尔被学生离谱的说法逗笑。浅蓝色的衬衣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掉到了手腕处,兴许已经蹭上了粉笔灰。向初挪到最后一排,撑着下巴胡思乱想,他突然觉得谢老师很厉害,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直到提问的学生都走了,谢时君才开始收拾东西,他挎着斜挎包走到向初面前,笑了笑,说:“我们走吧。”向初怔在原地,他想,恍如隔世大致就是如此。很多年前,他站在教室后门等许怀星下课,下课铃响后,许怀星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趁着后门还没有人,扑向主人的大狗狗似的,在他脸上亲一口,说:“我们走吧。”过去和现在短兵相接,戏剧性地重合。向初跟在谢时君身后走出教室,路过走廊尽头的一扇弧形落地窗,看到夕阳碎碎的光芒洒在他肩头,温柔如他。谢老师说,岁月漫长,没有人能轻易赢过。但向初却发觉,现在这一刻的谢时君,并不比漫长岁月中少年模样的许怀星逊色。?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正好是晚饭时间,两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时不时会有学生向谢时君问好,向初低着头,一连踩过几片枯叶。“突然想起,我还没有跟你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果然还是用ppt讲课更方便。”迟到了这么久的道谢,其实很不符合谢时君的性格,他是会把礼貌做到极致的那类人,不过也不能怪他,他是被向初不打招呼就跑过来的举动惊到了,毕竟这也很不符合向初的性格。向初开玩笑道:“谢老师不用这么客气,下次请我吃饭就好了。”“不用下次,就今天怎么样?”谢时君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去一下幼儿园,接孩子。”第8章是他布下了一场心思不纯的游戏,引诱谢时君做他的玩伴。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到了,谢怡安所在的向日葵中班由老师带领着,排成两列,手牵手走到门口,左顾右盼寻找各自的家长。谢怡安很快就看到了向她招手的谢时君,爸爸个子高,站在别人的爸爸妈妈之中很显眼。她松开旁边小男生的手,有点嫌弃地说了声明天见,然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小男生一脸难过,眼巴巴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安安,我每天给你带糖吃,你可以每天和我牵手吗?只和我牵。”谢怡安头也没回,“我爸爸说不可以!”说完一溜烟跑出幼儿园,看到站在谢时君旁边的人,谢怡安眼前一亮,立马调整了方向,小陀螺似的,扑上去抱住向初的大腿。“好看哥哥!”向初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安安,你好啊。”说着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扎了两个麻花辫,他猜测是谢时君早上给她绑的。被喜欢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更何况是这样可爱的小朋友。谢怡安非要让向初陪着自己坐在后面,向初哪里会拒绝,一路上都在陪着小公主聊天,脑子里的词汇都快搬空了,就为了回答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真想不到谢时君平时是怎么应付过来的。公主的问题库暂时清空,谢怡安开始讲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游小雨跟我说,让我长大以后和他结婚,还说会给我买漂亮裙子,问我能不能只和他牵手,我才不要!”谢时君被逗笑,问:“那安安长大想和谁结婚?”谢怡安抓着向初的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和好看哥哥结婚!”这个答案让向初受宠若惊,他本来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都只想和爸爸结婚,实在搞不明白,谢怡安怎么会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