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太长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
作者:八分饱      更新:2023-06-21 23:51      字数:9786
  谢时君感叹道:“啧,真的吗?安安要是和哥哥结婚的话,爸爸会吃醋的。”“那我不管,到时候蟹老板自己开蟹堡王,我和哥哥会去看你的。”向初也跟着笑,刚好遇上一个红灯,他下意识往前看,猝不及防和谢时君在后视镜中对视上了,男人的眼里写满笑意,让向初生出有一种,他是在守株待兔,一直在等着自己看后视镜的错觉。他蓦地回味起谢时君刚才说的话,和哥哥结婚的话,爸爸会吃醋。好像有点一语双关的意味,到底是吃谁的醋啊……不过很快,向初就枪杀了这自作多情的“一语双关”,人家谢老师当然是因为女儿没有选择自己而伤心啊,关你毛事啊,向初你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你真是够了!“……向初?”听到谢时君的声音,向初如梦初醒,“嗯?您刚才说什么?”“介意去我家吃晚饭吗?”谢时君有些愧疚,“本来想带你和安安去吃日料自助的,但安安说想吃我做的炸酱面,所以想问问你……可以吗?”谢时君永远周到细致,这更让向初为自己刚才走神的原因感到无地自容,连忙答应道:“当然可以,谢老师的厨艺一定很好。”谢怡安像个小大人似的,很得意地说:“那当然啦,因为他是蟹老板嘛。”?向初第二次来谢时君家,这一次是在清醒状态下,正常地走进来的。谢时君帮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向初注意到,还是他上一次穿的那一双,米色的,里面的绒很暖和,鞋面依旧干净。进屋后,谢怡安继续缠上了向初,“蟹老板做饭,哥哥陪我玩。”向初本来想着来别人家蹭饭,好歹要帮着打打下手,正有些犹豫,就听到谢时君说:“那就麻烦你陪这个疯丫头玩一会儿了,不然她肯定要来厨房捣乱的。”“走啦哥哥,陪我玩拉火车!”谢怡安拉着他走进玩具房,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把一副扑克牌分成两份,递给向初一份,“输了的人是小乌龟哦。”向初一边跟她玩着,一边听着厨房传来忙碌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其实这样也好,他不太会做饭,要是真去帮谢时君打下手,极有可能会出洋相。向初又不免想起,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学做饭,完全是被惯出来的,七年前刚和许怀星同居时,是许怀星主动包揽了这项任务,当时说的有多好听呢,他到现在还记得。“小初和我在一起只需要负责幸福,这些家务当然是归你老公我负责。”后来生活富余了,许怀星也不再进厨房,请了钟点工阿姨定点来家里做饭,他自然更没机会了。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向初强迫自己不再想和许怀星有关事,专注于手中的纸牌。谢时君的厨艺比想象中还要好,向初看着餐桌上的炸酱面,还有许多爽口的小菜,虽说都很家常,但是就连摆盘都是讲究的。他愈发觉得,想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出一点错漏,简直比登天还难。谢时君似乎永远体面,事事稳妥,他的温和谦逊遮不住骨子里的优越,这种优越并不是来源于虚妄的自我认同,而是与他相匹配的价值刻度。但,正因为知道完美只可能是一种假想,所以人们总有一种想要刺探完美的趋向性。向初坐在谢时君对面,看到他侧过身照顾谢怡安吃饭,右耳刚好正对着他,他知道,那个耳垂中间的小孔是完美先生的唯一突破口。?晚饭后,谢怡安又缠着向初和他玩捉迷藏。向初数到二十,故意在屋子里多绕了几圈,想给藏起来的小朋友多一些成就感,走到书房时,无意中瞥见桌上立着一个相框。那是一张毕业照。但不是谢时君学生时代的毕业照,而是他作为老师,送走毕业的学生。照片上的谢时君比现在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像是抽去了沉淀后的稳重,相比之下甚至有些“嫩”,他站在一群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年轻人中间,唇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向初看的有些入迷,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谢怡安。他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看到小丫头缩在谢时君的衣服里睡得正香,估计是一整天玩的太疯,撑不住困意,玩着玩着就睡过去了。向初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谢时君收拾完厨房,刚好走进来,小声说:“没事,她经常这样,我来吧。”他把谢怡安从衣柜里抱出来,放到她房间的小床上,谢怡安翻了个身,皱着小脸咕哝了几声,谢时君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了一阵,细致地拆开她头上的两个麻花辫,用手指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最后俯身吻了一下额头。向初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开始怀疑自己的思维方式是不是不太正常,一个男人对女儿这样温柔,明明是很温情的场景,他竟然会觉得好性感……完了,怕不是魔怔了。谢时君关上灯,轻轻带上门,对向初说:“安安很喜欢你,这丫头只要遇到喜欢的人就会很兴奋,难为你陪她玩了这么久。”“要不要喝点茶?安神的,晚上不会失眠。”向初却问:“谢老师,您这里有啤酒吗?”见谢时君点了头,他继续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边喝酒边玩游戏吧?输了的人要无条件回答一个问题。”谢时君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可以,怎么玩?”向初想了想,说:“就玩最简单的抽牌吧,各自抽一张牌,谁的更大就算赢。”“好。”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谢怡安玩具房的地毯上,手边各有一罐青岛啤酒,一副扑克牌铺开在中间。第一局,向初抽到了红桃5,本来觉得胜算非常小了,结果谢时君抽到的是最小的3。“那我先问一个简单的吧,谢老师的眼镜度数是多少?”谢时君答:“具体的记不大清了,两只眼睛都是300度左右吧。”向初点点头,突然感觉自己吃亏了,他的眼镜度数是谢时君的两倍,还有很严重的散光,也就是说,即便他们在床上都摘下了眼镜,谢时君的视野却比他清晰地多。他看不清谢时君高潮时的表情,可是谢时君能捕捉到他的每一个反应,这不公平。看来要考虑一下在做爱的时候偷偷戴隐形眼镜了。第二局向初抽到了大王,毫无疑问地赢了,他心里暗暗期待,很希望能用这场游戏,试探出谢时君的秘密。“和我说说您的前男友吧,我都把那么丢脸的初恋告诉您了。”谢时君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喝了一口酒,笑着转移话题,“这个问题太宽泛了,实在不好答。”“那我换个说法,谢老师的前男友,和我有相似点吗?”谢时君垂眸看着他刚抽到的方片4,有些认命地苦笑着,继续喝了几口酒,开口道:“他是……我教过的学生,大概……在一些地方,是和你有点相像的。”对于这个答案,向初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应验了他的猜测。这确实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但他确实从一开始就觉得,谢时君之所以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他,除去他一贯的待人原则,一定还有其他隐藏的原因。他让谢时君想起一个故人,这个理由无可厚非,他能接受。下一局终于轮到向初输,谢时君顺着刚才前男友的话题,问他:“你的前男友,你最喜欢他哪一点?当然,我是说曾经。”“让我想想……”向初一边洗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许怀星活儿很好,他在床上有很多花样,我们每次都做的很疯,但是他在床下又很听我话,我最喜欢他这一点,当然,是曾经最喜欢。”向初是故意的。这个答案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胡扯的,但绝对不是他最喜欢许怀星的一点。他最喜欢的,永远是十七岁夏天,在树荫下给他念情诗的少年,念的磕磕绊绊,却是怀揣着沉甸甸的真诚,将他拯救。他故意说的露骨,其实是想在接下来的游戏里,引导问题往这一方面偏,他想看到谢时君失控。但谢时君的反应却很平淡,“嗯,继续吧。”这一局又是向初赢。“其实我很好奇,像谢老师这样的人,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谢时君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从记忆里搜寻疯狂两个字,或者是第一时间就有了答案,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不过很快,向初就确认是第二种情况。谢时君说:“和自己的学生在教室里做爱,我把他压在讲台上,一边操他,一边让他解释奈奎斯特第一采样定律,答错一个点就再操一次,最后教案和粉笔洒了一地,够疯狂吗?”“够,谢老师,您是这个。”向初比了个大拇指,同时窃喜于谢时君真的走进了他的圈套。很快,下一个机会转到谢时君这边,他将向初用来为难自己的问题抛回去,“还是刚才的问题,做过最疯狂的事。”向初靠在懒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高考结束那天,我和许怀星在海边做爱,凌晨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我很紧张,也很舒服,他说海浪声都盖不住我叫床的声音,到最后我身上全是沙子和他的精液,够疯狂吗?”谢时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这很好,很疯狂。”再到后来,这场游戏已经完全乱套。“谢老师在床上,最喜欢床伴吻你的哪里?”“耳朵,我的耳朵很敏感。”向初狡黠地眨了眨眼,说:“好的,我记住了。”“那你呢,你最喜欢床伴对你做什么?”“我喜欢面对面的姿势,一边接吻一边做爱,我会陷的很快。”谢时君举起啤酒罐,和他碰杯,语气依旧平常,说的话却是十足的调情,“嗯,其实我在我们第二次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吻你的时候,你确实会更快。”…………不知道是在游戏进行到第几轮时,他们在地毯上缠吻了起来,两个空啤酒罐倒在一旁,空气中缠绕着似有若无的酒味。他们都没有醉,可他们都当做自己已经醉了。向初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他乐于见到冷静自持的男人在成人尺度的游戏中失去自制力,直到被他有预谋地卷入情热的漩涡。“谢老师……唔……”向初和他激烈地吻着,后颈被谢时君用右手护住,同时整个身体被他压制住,不得不往后仰,就在他快要躺倒在地毯上时,胳膊肘忽然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向初偏头一看,是谢怡安的派大星公仔。这样东西将向初从昏聩的大梦中强硬地拽出来,点醒了他,他这是在和谢时君偷情,在他家里,在他女儿的玩具房里。是他布下了一场心思不纯的游戏,引诱谢时君做他的玩伴。接着,又让他想起了许怀星。这很矛盾,谢时君是他的药,一种能让他暂时忘记许怀星的药。在谢时君面前,他即便在讲着许怀星的名字,也不会有多大的心里波动,甚至在刚才的游戏里,他在讲起和许怀星之间所谓“疯狂的事”时,潜意识里已经把它当做和谢时君之间的一种情趣,并乐此不疲地试探谢时君的反应。这很羞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对谢时君产生了药物依赖性。向初在两难境地中,艰难地选择了退一步,他推拒着谢时君压下来的肩膀,说:“谢老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别在这里做?”“当然可以。”谢时君说着便抄着向初的膝窝和肩背,将他稳稳当当地横抱起来。向初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被他抱,一时间有些紧张,但腾空的不安还是促使他用双手搂紧了谢时君的脖子。谢时君抱着他走到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关就在旁边,“帮忙关一下灯。”向初分出一只手按下开关,于是公寓里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一片漆黑中,谢时君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这让向初感到慌乱,低声请求着:“您别这样,放我下来……”谢时君贴近他,用气声说:“嘘——安安睡着了。”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像一道咒语,向初受蛊般地安静下来,任由谢时君抱着他,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路过谢怡安的房间,进了主卧。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在酒店以外的地方做爱。向初很明显地感觉到,今晚的谢时君有些急躁,虽然尽量在给他温柔的前戏,但真正进入后,连落在他耳边的喘息声都比平时要重了几分。游戏中试探出的答案,在这里得到了验证真实性的绝佳机会。向初喜欢的面对面的姿势,和几乎没有停下过的吻,他在一片昏沉中仍记得要关照到谢时君喜欢的,毫无章法地吻着他的耳朵,在高潮的边缘含住耳垂轻咬,邀他和自己一同沉陷。最后他们把整洁的床单弄得一团糟,赤裸着抱在一起,对视上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今晚的他们像两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一再惹火对方,都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结果是玩火上身,两个人都落得一身狼狈。洗完澡已经过了十一点,谢时君提出让向初留宿一晚,向初没有拒绝。谢时君把床单被套都换了,深蓝色调的,很适合安眠,向初躺在里侧,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今晚之前,他和谢时君总是有意无意地端着架子,一个滥用温柔,一个过度谨慎,如今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隔膜也被捅破了,相处方式变得舒适,只差一个故事。“谢老师,我们现在不玩游戏,给你一个讲故事的机会,你要不要?”第9章我们一起吧,既然顺路,那就一起走一段。所有人都认为谢时君活得通透,对什么事情都看的很开,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困扰。骨子里的从容和自持是装不出来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慷慨地分给旁人温柔,不带任何目的性,也不讨任何回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这样好。三十岁那年他才谈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恋爱,对方是他的学生。冉秋意是他升副教授以后带的第一届研究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倾注最多的心血。他对冉秋意并不陌生,早在他给本科生上课时,这个爱笑的男孩子就时常出现在他眼前,主动当课代表是一定的,课间和课后的短暂时间,还有考试前的答疑,来的学生里也一定有他。所以在冉秋意拿到保研资格,发邮件联系他,附上本科期间亮眼的成绩单,说想在他这边读研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没有哪个导师不想要冉秋意这样的学生,谢时君也不例外。起初他没有看到男孩眼里热烈的爱意,一心一意栽培他,带他做项目,带他参加学术交流,他所能拿到的最好的资源,无一不想着冉秋意。后来他才意识到,抛开老师这个身份,仅仅作为一个平凡的男人,不可能不被冉秋意打动,他谢时君也不例外。男孩乖巧、聪明,笑起来很好看,那双笑眼从很久以前就只追随着谢时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了很久,就为了能够做他的学生,离他近一点。“谢老师,我喜欢您,喜欢您很久了。”因这短短的一句话而心跳失衡的谢时君,根本做不到拒绝。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转换的非常自然,在教研室,他们是老师和学生,冉秋意会叫他“谢老师”,他会叫冉秋意“小冉”,但是回到家,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他喜欢纵容冉秋意叫他“时君”,而他会亲昵地唤他“宝贝”。谢时君把迟来的少年意气,把这一生中最接近于孤勇的一段心动,毫无保留地送给了他的男孩。可圆满二字究竟有多难写呢,旁人艳羡的感情却走不到最后,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比如他和冉秋意,比如向初和许怀星。至于为什么分手……谢时君的故事讲到一半戛然而止,向初靠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地问:“那后来呢,你和他,为什么分开了?”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在谢时君沉默的时间里,向初握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两个人重合在一起的影子,静静等他开口。从跨年那晚的纠缠不清开始,向初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离谢时君这样远。原来他们都是被过去困住的可怜人,自以为贴近,却是在隔着两层牢笼拥抱,只不过他一开始就主动袒露伤口,不掩饰对治愈的渴求,而谢时君却始终将一个旧名字握在掌心,背在身后。半晌,谢时君继续说:“后来他硕士毕业,我们同居了,我母亲有一次来看我,撞见我和他接吻。”“她心脏不好,再加上那时候我父亲刚去世不久,受了打击,需要动手术,她说除非我跟他分开,不然绝对不会配合治疗。”“所以我跟他分手了,很世俗的原因。”谢时君不是没有试过、争取过、反抗过,但是看到母亲跪在父亲的墓前哭泣、痛诉,终究还是低头认了错,毕竟他那时已经三十多岁,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了。所以他在得知向初和许怀星的故事后,难免唏嘘。他没能闯过的难关,向初和许怀星赢了,但他们还是没能走到最后。倔强的两个少年顶住了出柜的压力,打拼多年只为向家人证明自己,却在成熟的年纪里败给了一方对感情的不忠。虽不至于矫情到,因为两个失败的例子就说出“不相信爱情”这种话,却也难免感叹,搭建一个人的孤独似乎远比构筑两个人的蜜巢要来的简单,在两个人的关系里,但凡有一边塌陷,双方都会惹一身锈。“那安安呢?安安是怎么回事?”向初几乎脱口而出,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追问的如此急切,但实在太好奇了。“分手以后我母亲逼我结婚,我不答应,只想一个人过完一辈子,”谢时君闭了闭眼,缓缓道:“后来我去福利院领养了安安,我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坚决不同意,但还是会帮着我带安安,这几年下来,她也慢慢想通了。”分手这一段,谢时君讲的很简短,省略了很多细节,直接跳过了分手的过程,还有在这期间两个人情绪的起落。比如曾经开朗的男孩是如何变得阴郁,冉秋意也曾和向初一样,放下自尊心,卑微地盼望一个转机。比如他用一封假的婚礼请柬来让男孩对他死心,在看到男孩发来的“祝你幸福”后,是如何用买醉填满整个夏天。可念念不忘并不能改变结局,他们还是走散了。许多年过去,再多的意难平也归于平静了,谢时君越来越接近一杯温水,无论是精于学术还是经营生活,他始终以最成熟的姿态自矜自持,温水难起波澜,是因为他再也没能遇到一个让他沸腾起来的人。向初是个意外。跨年那晚,他摘下向初的眼镜,那颗小痣撞进他心里,让温水泛起了一阵涟漪。出于本能似的,他不忍心看这个人掉眼泪,即便眼尾勾挑着的潮红透出一种惊艳的易碎感,美的惊心动魄,他还是不忍心。向初哭着叫他谢老师的样子让他想起当年分手时的冉秋意,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谢时君一直很清醒,没有玩替身游戏的兴趣。更何况,向初和冉秋意一点也不像,性格完全相反,甚至连长相也是,泪痣和笑眼,怎么看都像是相斥的两极。但他没有说谎,就像今晚他在游戏里回答向初的:“在一些地方,他是和你有点相像的。”确实如此,他们两个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感情中受过伤的人。曾经被爱人全心全意给予过多少分好,全化做血淋淋的伤口。只不过在冉秋意那里,他是那个刽子手。换一种说法,他在冉秋意生命里的最终意义,就是向初的许怀星,虽然中间的过程不尽相同,但结果都是一样,伤人伤到了底。感受到攥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谢时君笑着抽回手,帮向初盖好被子。“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睡吧。”谢时君关上灯,背对向初侧躺着,两床被子分的清清楚楚,摆明了体温不必共享。漆黑和寂静让时间变得不可感,大约只过了五分钟,又或许早已超过了半小时,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起伏交替的呼吸声,可他们都知道对方没睡。是向初先越的界。在和谢时君的这段关系里,他似乎是从一开始就被分配了这样的角色。他隔着被子,从身后抱住谢时君的腰,亲昵地蹭了蹭,“谢老师,你现在还会想他吗?我是说偶尔。”谢时君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你如果不提,我真的很少会想起了,过去太久了。”“你不要笑话我,其实我每天都会想许怀星,想,他怎么就不爱我了,想,他过的好不好,也想,他会不会后悔背叛我。”他一点一点靠近,不记得是说到那句话时,彻底挪进了谢时君的被窝里,暖烘烘的,竟惹得他想哭。谢时君没有对他的坦白发表看法,只是默默把被子分给了他一些。于是向初越发得寸进尺,大胆地贴上谢时君宽厚的背,把脸埋在他的睡衣后领,深深嗅着上面清淡的薄荷香。心理建设做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从被子下面去摸索谢时君的手。那只手很热,手掌很宽,覆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执粉笔的手,是为女儿扎头发的手,也是擅长料理的手,不过现在,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给他慰藉的手。“谢老师,我们一起吧,既然顺路,那就一起走一段。”说出这句话要消耗几公升勇气,向初没有计算,好在谢时君没有让他等太久,他反握住向初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松开、转过身,在黑暗中和他对视,习惯性地用指腹抚上那颗小痣,以此判断他有没有在流泪。和他猜的一样,泪痣还是被泪打湿了。谢时君扣住向初的后腰,把他的身体带向自己,直到他的下巴抵在向初头顶上。“嗯,一起走吧。”?“一起走”并不代表“在一起”,他们都清楚。只不过用这样的方式捅破那层纸以后,意味着手持正当理由,能够靠对方再近一些。高校开始陆陆续续放寒假,c大空了一半,每天都能看到不少拉着行李箱的学生,他们或许去往北京西站、北京南站、客运中心、首都机场,从一座象牙塔涌向另一座。期末是老师最焦头烂额的时候,谢时君忙碌于学校的工作,鲜少出现在研究所。向初还是那个向初,例会上轮流上台汇报时,他依然紧张地手心出汗,只是在瞥见谢时君空着的座位时,会有一瞬间的失落。没有人在他走下台时,含笑看着他,真诚地鼓掌。向初时不时会借着送项目资料的名义,去c大找谢时君,和他在校园里散散步。两个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肩膀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向初看到不远处有个抱着吉他的男生,独自背对下沉的日光,拨弄琴弦。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问:“谢老师,您去听过学校的跨年歌会吗?”谢时君说:“没有。”“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和他一起去听过?”听向初的语气,好像这是一件多么让他震惊的事,谢时君觉得好笑。“我们在学校里谈恋爱,可不像学生情侣那么自由,我是老师,就算去了,也没办法在跨年倒计时的时候跟他拥抱接吻,不如换个地方约会。”“说的也是……”向初望着湖面上飘着的浮冰,低声自语,“我和许怀星每年都会去,大一那年他一头热,去参加了海选,唱了一首《七里香》,不过他是真的五音不全,没唱完就被评委喊了停。”“我记得你说过,他这个人优秀的可怕,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好的,”谢时君说着打了个响指,“你看,这不就找到了吗,唱歌。”向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谢老师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样子。他打了个哈欠,被阳光照的有些困倦,“可我那时候很不客观,根本判断不出来他唱的怎么样,只知道他唱歌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我,果然啊,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向初讲的漫不经心,谢时君也没有插话。他认为轻松的自嘲是放下的先兆,或许向初已不再需要他的开导。“谢老师,您唱歌就很好听。”话题急转,主角指向谢时君,“那次您在ktv唱了一首《夜夜夜夜》,真的很好听。”谢时君很是惊讶,“真没想到你还记得,那天你心不在焉的,我以为你没有在听。”向初粲然一笑,抬起手,狡黠地点了点谢时君的喉结,“谢老师,下次有机会再唱一次吧,只唱给我听。”“荣幸之至。”他们常常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旁人听到定会觉得怪异,因为聊天内容充斥着双方的旧爱,而他们不仅默许了这样的怪像,还能毫无芥蒂地同新欢相互调侃。好像他们真的已经大方地放下了,大方到可以将过去搬上台面,作为谈资。若是实在没得聊,也能谈一谈学术,说一说谢时君家的小丫头,直到太阳落山,罩在肩头的暖意被渐渐抽光,他们离开。向初有时会搭谢时君的车回家,顺路和他去幼儿园接谢怡安,然后就会被小姑娘强行扣留。这样也好,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回那个家了。几个月前,向初觉得自己不会变好了,希望能在给过他最多幸福的地方杀死自己,而现在,他终于开始考虑搬家了。于此同时,在两个人越来越频繁的性事里,谢时君彻底放任了自己的本能。他是所有人眼里的老好人,最擅长经营温柔,而直到向初戳破了他完美先生的表象,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想做什么好人。尤其是在床上,他和向初都不是需要伴侣处处迁就的小处男,太小心反而会显得矫枉过正。春日的影子还没见到,性欲倒是愈发高涨。他们甚至有效利用了他们第一次差点做爱的地方,那间狭窄的杂物间,谢时君将旧沙发收拾干净,挪开碍事的桌椅,向初在沙发缝里藏了几个安全套,这样想做的时候,随手就能拿到。和向初在一起,谢时君什么都不必掩饰,学会丢掉冗余的温柔,也是断舍离的一种,让赤裸裸的欲望沿着命理野蛮生长。他会想操坏身下的人,发狠地顶撞,直到向初的求饶声染上哭腔,只要一想到他在床上的娇气是被另一个人惯出来的,就忍不住在他白皙的身体上留下痕迹,甚至有些话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和普通男人一样,喜欢无聊地攀比。“是我干的你舒服,还是许怀星干的你舒服?”向初毫不示弱,红着眼眶反问他:“那你呢,杂物间和教室,哪个做起来更刺激?”曾经碰都碰不得,一提起就能引发过敏反应的“前任”二字,彻底沦为了两个疯子之间的情趣。他们是共享秘密的人,是共谋的关系。他们身上都有一块丢失的拼图,机缘巧合下达成双向选择,决定用彼此来填补,即便形状不可能完全契合,即便需要硬生生地塞和挤。是很荒唐,但他们相互需要。这时的他们耽溺于眼前的快乐,都以为能够全身而退,谁也没有预想到,那块差强人意的拼图,到后来却怎么也拿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