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太长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
作者:八分饱      更新:2023-06-21 23:51      字数:9810
  “对不起,我可能表达的不够恰当,但是小初,我们不能再骗自己了,我希望你能走出来,好吗?”向初挣开他的手,背过身,“你别说了。”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许怀星慌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小初,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没哭,我不会再因为你哭了,”向初转过身,眼眶泛着不自然的红,但是没有流泪,“你走吧,一会儿我跟我妈解释。”许怀星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向初开门,迈进屋里,向初单薄的肩膀在发抖,他不敢上前一步,只是在门关上之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小初,你瘦了好多,我能抱抱你吗?最后一次。”这个声音好陌生,低哑隐忍,向初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当初给他念情诗的那个声音,想不起来当初心跳乱掉的那个频率。“不能。”他用力摔上了门,靠在门板上,胸口重重地起伏,就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出了一身冷汗,止不住地发抖,就像之前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独自煎熬的每一晚。他靠着门板慢慢滑下来,瘫坐在地板上,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话记录里最上面的那个号码。忙音响了四声,“喂,小初?”这个声音沉稳而温润,听上去有一种经过沉淀与打磨后的厚度,说每句话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他是真诚而笃定的。周文清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惊讶地看着向初,“这是怎么了?你跟小许吵架了?”向初挂断了电话,脸上挂着泪,笑着说:“妈,我和许怀星分手了。”?向初一晚上没睡,一直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几张大头贴发呆,捱到下半夜,他临时决定去海边看日出。安抚好躁动的大帅,向初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刚走出单元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不远处,车里开着小灯,许怀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他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停在车窗旁。许怀星睡着的样子透着一股孩子气,可眉头紧锁着,显然睡得不安稳,向初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将手贴了上去。玻璃很凉,凉到让他倏地收回了手。向初绕过那辆车,逃也似地一口气跑出了小区,搭夜间公交,去了最近的海滩。五点钟的海滩上,只有零星几个渔船正在做出海前的准备,向初裹着厚厚的围巾,咸腥的海风拍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将眼镜使劲往鼻梁上压,他索性摘下来放进口袋。远处灯塔的光被浓雾切割成一节节亮线,渐渐地,海平面上方率先泛起了一条细细的鱼肚白。接着是橙黄色的光,一点点铺满视线。向初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怀着空白的心思去等待。北京的一切都很匆忙,似乎和这里使用的不是同一个时钟。他和许怀星,在北京的时钟里,匆匆爱了很多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为了城市里上了发条的机器,忙着赚钱,忙着找到立足点,忙着向世界证明他们的爱情有多坚固。距离那个被红色杀死的晚上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向初在红色里重生,却在海的蓝色面前顿悟。并不是许怀星突然就不爱他了,是他沉湎于自怜情绪里,像选择性失忆一样,忽略了很多早就横亘在他们之中的问题。并不是许怀星杀死了他的星星,而是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在无限折叠的城市里,弄丢了彼此。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三年,他和许怀星背对着世界艰难前行,分食日子的苦,从彼此身上搜刮相爱的甜,爱的太用力,说的太大声,恨不得要在北京的每个角落都留下相爱的痕迹,要让这座残酷的城市为他们的誓言佐证。过早透支了热情,也掏空了对方和自己。搬离那间出租屋,就像告别了他们之间最本能也最凶猛的碰撞,一切构成感情的基本要素在他们之间越来越少,比如一次面对面的狼吞虎咽,一次不加矫饰的交谈,一场彻底满足的性爱。这短短一个月里他和谢时君的日常,轮流剖析血淋淋的伤口,再互相舔舐着疗伤,坦诚地表达需求,针锋相对般的性爱游戏,这样真实而野蛮的动物本能,对当时的他和许怀星来说,几乎不存在了。第二个三年里,他们将爱情变成了一种虚妄的仪式感,用一根摸不着的红线紧紧缠绕住彼此。许怀星依旧为他充当着象牙塔的角色,帮他挡住一切他想逃避的事物,而他甘愿被关在里面,隔着玻璃看星星,以为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他,就是一比一的回报。到头来只剩下那些可供自我感动的回忆片段,艰难支撑着这段长达十一年的关系。他们住的房子楼层很高,但还是看不到十七岁,看不到单车碾过的沿海公路,看不到实验中学那颗生命力旺盛的梧桐树。他们没有办法感知到彼此了。就像那些大头贴被他遗忘在一张空泛的风景照背后,他和许怀星之间,最初吸引他们靠近彼此的共感与共振,早已被他们遗忘在爱情这个词崇高宏大的背景之下。他们把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东西忘了,爱着爱着,都不知道自己在爱对方的什么。周文清一直强调,你看,他对你那么好,你对他也要一样的好,你们要好好的,你们不要觉得自己给对方的太多了。可向初现在回头看,才发觉这种“好”成为了他和许怀星的一种等价交换,并不需要建立在“我爱你爱到想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的基础上,分手以后,他一直恋恋不舍的,是许怀星对他的那些“好”,他一直斤斤计较的,也是自己拱手送给许怀星的“好”。这绝对不是一段良性的关系,顺其自然地结束,对两个人都好。或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最后一击是许怀星的出轨,成就了一场覆水难收。先一步退出的人可以做到大方一些,想明白最根本的错误在哪,再及时止损,所以许怀星连挽回都没有尝试过,而他被迫搬出十一年的象牙塔,误以为自己还在爱着,陷入憎恨许怀星与自我诘责的循环,直到遇见谢时君,这些症状才慢慢好转。向初用力地喘气,让冷空气胀满胸腔,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想,早该结束了,是他和自己耗了太久。故事开始于二零零八热烈的盛夏,终止于二零一九盛夏的热烈,是他用红色颜料,将休止符的最后一笔硬生生拖到了冬天。向初溺在那些情绪里太久了,整个人都快被泡烂了。他永远不会原谅许怀星的出轨,但他想在这个冬天结束前放过自己,完结这场漫长的失恋。他不要再回头了。许怀星给过他很好的过去,也给过他很痛的伤口,但那又怎么样,他现在只想要更好的未来,而幸运的是,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一角影子。日出结束,橙红色的太阳如火球般悬于海平面,向初重新戴上眼镜,呵了一口气来温暖冻僵的手,他点开昨晚新置顶的聊天框,挑了一张拍的最好的日出发过去,此时的时间是早晨6:49。-谢老师,早安。?向初从海边回到家门口时,许怀星仍旧在车里睡着,只不过换了个姿势,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像虾米似的蜷缩在车座上,看着有点可怜。他走上前敲了敲窗,“许怀星。”许怀星惊醒,茫然地看向车窗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对着后视镜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拉开车门,站在向初面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的,只知道受宠若惊地傻笑。“小初,你怎么……”向初看着他明显的黑眼圈,狠心打断,“你什么时候回北京?”许怀星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公司还有个项目没处理完,今晚的飞机回去,怎么了吗?”“你不是希望我能走出来吗,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的票退了,让给我。”他刚才在回来的公交车上看遍了飞机票火车票高铁票,没有一个有余票,只有找许怀星了,反正许总裁那么有钱,有什么做不到的。“你急着要回去吗?是出什么事了吗?”“我要回去见一个人。”许怀星沉默了很久,像是在考虑,半晌,他说:“小初,我能抱抱你吗?”向初笑了一声,“许怀星,你现在是在跟我讲条件吗?”“你可以这么认为。”向初恢复了面无表情,“那我答应这个条件,你抱吧。”这个拥抱很礼貌,许怀星甚至都没有搂住向初,只是虚虚的将他拢在用手臂圈出的圆里,他闭了闭眼,轻声说:“小初,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听到这句话,向初毫无防备地哽了一下,他犹豫着抬起手,抚平许怀星西装下摆的褶皱。一滴泪从他的左眼眼角落下,还未划过泪痣就被他抹掉了。他不是为了现在抱着他的许怀星哭,他是在和十七岁那年最好的他们道别。拥抱只持续了十秒,许怀星便放开了他,“你放心,机票的事,我马上找人安排。”第13章“你赢过了岁月漫长,真的很了不起。”晚上十点十五分,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向初选择打车去谢时君家,一分钟都不想耽误。四十分钟后,他站在谢时君家楼下,抬头看了看全黑着的窗户,拨通了电话。“小初?”向初迟疑着问:“谢老师,你……在家吗?”“在我妈这边,谢怡安那丫头下午睡的太多,晚上一直闹,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听到向初闷闷地哦了一声,谢时君调笑着说:“怎么,小初也睡不着吗?要不要我也给你讲一遍三只小猪的故事?”头顶的路灯把影子拉扯的很长,向初握紧了手机,感觉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重复了好几次吞咽才开口。“不想听故事,想见您。”“谢老师,您能不能……签收一下快递,我在你家楼下。”他说的很含蓄,又很紧张,您和你混着用,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生怕被拒绝,白天那个魔怔似的非要赶回北京的人仿佛不是他。谢时君只说了两个字,向初耳边便只剩下短促的忙音。“等我。”手机电量跳到了个位数,向初索性关了机,在两盏路灯之间来回踱步,夜风渐起,一直呆在原地的话,腿会打哆嗦。他从家走得急,在卫衣外面随便套了件毛衣开衫便打车去了机场,走进航站楼时,许怀星已经帮他办好了值机,拿到了登机牌,向初低声说了句谢谢,刚想快步离开就被拉住了。许怀星想把外套借给他穿,甚至说不用还给他,嫌恶心的话可以穿完直接扔掉。向初没答应。他想,冷一点没关系,等到了北京,会有人拥抱他的,一个既温暖,又能让他感到踏实的怀抱。不知道谢时君什么会到,向初换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继续等,踩着马路沿,摇摇晃晃地走,偶然抬起头,发现今晚的夜空倒是难得晴朗,一轮标致极的上弦月悬在头顶,只可惜没有星星。北京的上空看不到星星,但是月亮会一直在。所以为什么要依赖一样看不见的东西,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啊……就这样一边走神一边往前走,还没等向初走完这节马路沿,就被人从身后拥住了,一下子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进了那人怀里。谢时君解开大衣扣子,把向初裹进去,直观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眉头皱的更深。“怎么穿的这样少。”是责怪的语气,但是一点也不凶,反而是因为不舍得生气,无奈的成分更多,常用于谢怡安不听话的时候。“因为想您抱抱我。”想您哄哄我,想您抱抱我,向初已经可以熟稔地应用这个句型来讨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下一阶段很有可能是“想您亲亲我”。不得不说,谢时君对这招很是受用,但又不愿就这么被他蒙混过关,只好面上装作不悦,试图给自己挽回点威严,“就知道糊弄我,我看你比谢怡安还会卖乖。”向初环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大衣领口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谢时君没有抱很久就把向初带到了车上,暖风开到最大,外套披在他身上。两个人紧挨着坐在后座,向初留意到,谢时君里面穿的依旧是衬衣搭配毛衣,他一开始只觉得这样穿衬得谢时君沉稳儒雅,挺适合站在讲台上的,没想到自己会越看越喜欢。谢时君捉着向初的手,放到空调风口前,向初冻僵的手一时不适应,被暖风吹的又痒又麻,手背泛起一片红,还有些胀胀的疼。他往回缩了缩手,小声咕哝了一句:“疼。”说着反握住谢时君的手,指尖钻进他的衬衣袖口,贴着手腕滑动,去找凸起的腕骨和脉络,似是有意无意的撩拨。谢时君不但纵容,还主动解开袖口的扣子,让向初的手得以完全钻进去,贴着小臂温热的皮肤。“对了,你不是初六下午三点的动车到西站吗?今天才初四,是出什么事了吗?”“是有件大事要和谢老师汇报,”向初十分不舍地抽出手,改勾住谢时君的脖子,和他近距离对视,“我和许怀星彻底分手了,我不爱他了。”他说话时候一直盯着谢时君的表情,发现他除了稍稍抬了一下眼,再没有其他情绪波动的迹象。向初感到一丝失望,勾紧了谢时君的脖子,几乎要撞上鼻尖,十分不甘心地追问:“你都不准备表扬一下我吗?”“那就……夸你一句,”谢时君浅笑着,眼尾有很浅的纹路,轻轻一皱,仿佛将车内小灯微弱的光尽数收进了那几条褶皱里,他说:“真是个勇敢的小朋友,很棒。”那笑意漾的越来越深,惹得向初也跟着他一起笑,趁他帮自己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腹擦过额角时,捉住着那只手,让宽厚温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向初已经分不清他这是在和长辈撒娇,还是在贴着情人的掌纹说小话,或许都有。“我自由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您,想您抱抱我,想您表扬我,还想要很多奖励。”如果不是遇见了谢时君,向初是不可能说出这些话的,但如果对方是谢时君,他就会潜意识里觉得,什么都能由着性子去做,就算变得一点不像原来的他,也没关系。反正他在谢时君面前从来没有滤镜,谢时君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那他就是什么样子,与过去无关,更与别人给他贴过的标签无关。你看,谢时君又要照单全收了。他说:“还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慢慢给你。”?已经很晚了,谢时君想带向初回家休息,但向初不肯,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了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好在车里有几件刚从干洗店取来的衣服,谢时君找了件最厚的让向初穿上,他们并排坐在便利店的吧台式座位上,面前是一扇落地窗,谢时君看着映出的影子,越发觉得向初像自己的学生,这么一对比,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他的衣服对向初来说偏大,可那人非说是正好,明明袖子长了一截,都够他把手全部缩进去了,只伸出食指,轻轻敲打着可乐罐。“谢老师,我们先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讲许怀星的事。”谢时君半信半疑地挑了下眉,“那如果以后你又提了呢?”“那您就罚我,”向初眨了眨眼,凑近谢时君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量说:“罚我去学校帮您擦黑板,嗯……我帮您擦黑板的时候,您可以对我做点别的。”呼吸扑在耳廓,挑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谢时君心头一热,当即就想捉住调皮的孩子,就地正法,却被他躲过了。向初狡黠地挪远了些,侧趴在桌子上,晃着可乐罐,故意假装没看懂谢时君灼热的目光,自顾自地讲他的最后一个故事。“许怀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一瓶可乐,冰的,为了感谢我给他抄选择题答案。”“我当时好紧张啊,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后来他每节体育课都会送我一瓶可乐,我假装不在意,其实他打球的时候我一直偷偷看他,等着他打完半场退下来,被他的兄弟们数落一通,然后拿着可乐,跑向我。”“我好喜欢他跑向我的样子,特别好看,我总觉得他应该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永远都是十七岁。”“呼,”向初仰头灌了一大口可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他不是十七岁时跑向我时的样子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傻乎乎地等。”“他跑不到我身边了,我也等不到他了。”“我真的不爱他了。”向初用力捏着铝罐,直到听见气泡咕噜噜冒上来的声音。他和许怀星的这段关系就像可乐,当初他们年轻气盛,掌握不好分寸,刚一拿到手就摇晃的太厉害,气泡一瞬间决堤,逸出得太快,只剩下一滩黏手的糖水。它还是甜的,但它不再是可乐了。谢时君安静地听他说完,问:“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讲你跟他的故事,我说了什么吗?”向初点点头,“你说,这不怪我,是十一年太久了,没有人可以轻松赢过岁月漫长。”谢时君寻了个角度,避开不远处的便利店小哥,揽住向初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又低头吻在他的发心,每个动作都像是长辈给的鼓励。“你赢过了岁月漫长,真的很了不起。”向初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嗫嚅了一会儿,自暴自弃似的低下头,脑门重重磕在谢时君的肩窝。他闷声说,夹带一点抱怨的意味:“谢老师,你不要和别人这么说话,实在是太……太犯规了。”等向初磨蹭着喝完一罐可乐,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起身扔掉空罐子时,无意间瞥见柜台上摆着的香烟,不知怎么受了启发,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坏点子。他回到谢时君身边坐下,撑着下巴问:“谢老师,你抽过烟吗?”“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谢时君说:“年轻的时候好奇,抽过一段时间,不过没有瘾,好奇心过了就再也没碰过。”“我想试试,你教我好不好?”他这样子特别像跃跃欲试的青春期少年,但谢时君又知道他早就过了懵懂的年纪,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带着向初来到香烟柜台前,对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烟扬了扬下巴。“你想试哪一种?”向初哪里知道这些牌子有什么区别,被许怀星护了这么多年,他连酒都很少碰,更别说烟了。便利店小哥一直看着他们,向初很是不自在,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随手指了一个红色包装的,“就这个吧,看着怪喜庆的。”谢时君不置可否,按照他说的,买了一包玉溪和一个打火机。两个人从便利店出来,进了旁边的暗巷,倒真有了那么一点高中生晚自习后躲起来做坏事的意思。“当了这么久老师,这还是我第一次教人抽烟,总觉得是在教坏你。”有风,烟不好点着,谢时君叼着烟,左手护在腮边挡着风,右手按下打火机,突然翘起嘴角笑了一声,“不过小初,你随便一选,就选到了我以前经常抽的,是默契吗。”他叼着烟的样子着实给人一种七分痞、三分坏的感觉,向初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看过谢时君写板书,看过谢时君给学生答疑,看过谢时君主持会议,看过谢时君一切正经的样子,却很意外地,并不觉得这个场景有半分的违和。这太羞耻了,向初发现自己硬了,而他除了看着谢时君抽烟之外,明明什么也没做。谢时君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橙红色的光点在指缝中明灭着,他一边老练地吐着雾,一边耐心讲解:“像呼吸那样吸一小口,不要着急,等你把烟用力吸进嘴里以后,不要吐出来,张开嘴,用嘴吸气。”紧接着,他舒了一口气,直接把嘴里的烟抽出来,递给向初。向初还沉浸在羞耻感里,想也没想就放进了嘴里,他完全没听到谢时君刚才教的,仅凭本能吸了一秒钟就被呛的咳嗽,刚想捂住嘴缓一会儿,谢时君欺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嘴唇覆上去。动作太急,两副眼镜猛地撞在一起,向初的鼻梁也被伤及。听到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谢时君很快做出反应,微微偏过头,错出一个适合亲吻的角度。热度在唇齿之间铺展开来,陌生的烟味和熟悉的谢时君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判断不出是哪一方更占上风,向初张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指缝一松,还燃着的烟掉在他脚边,滚了两圈后,火星被压灭了。这是今晚见面以来,他们的第一个吻,很明显迟到了许多。向初在这个吻里晕晕乎乎,舌根都被谢时君吮的发麻,还想勾他吻的再疯一点,后悔没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扑上去吻他,但这样也不错,至少他完全感受到了,谢时君的渴望并不比他少。他太喜欢这种永不餍足的相互索取了。一吻结束,巷子里的烟味也散尽了,向初靠在谢时君怀里,有些喘,眼尾都被逼红了,却还感觉意犹未尽。“怎么办啊谢老师,我下一次抽烟,肯定会回想起和你接吻的感觉。”谢时君被他刚才呛到的样子吓得不轻,一点也不想在抽烟的话题里调情,他去咬向初被亲肿的下唇,捏着他的下巴警告。“不准有下次。”?那包烟被谢时君没收了,向初没有什么意见,他本来也只是想使个坏,看看谢时君会不会配合他,显然,他得逞了。已经很晚了,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向初还是不想回去,精神亢奋,完全觉不出困意。他拉着谢时君走上了天桥,站在最高点往下看,上一次他这样做,还是跨年那晚,那时他想要跳下去,现在却前所未有的轻松畅意,有一种把这座风光万丈的城市踩在脚下的征服感。谢时君站在他身侧,视线投向远处,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这样子好像彻底从不久前那个又痞又坏的形象里走了出来,但还是让向初心里痒得厉害,他靠在栏杆上,面对谢时君,“谢老师,我好想听您唱歌,您会唱《七里香》吗?”谢时君也看向他,笑道:“这个真的不会。”“那还是唱《夜夜夜夜》好吗?就当作奖励我的。”“好。”谢时君答应的很爽快,他将两手搭在护栏上,形成一个包围式的结构,刚好将向初圈在他身前。接着微微躬身,嘴唇贴近向初的耳朵,先是偏头亲了亲他冰凉的耳廓,不紧不慢地反复啄吻着,直到它不再那么凉,才退远了一些,下巴抵在向初的肩头,开口唱出第一句。“想问天,你在哪里,我想问问我自己。”他唱的很轻,气声占了一半,几乎要和周围的风声融在一起。“一开始我聪明,结束我聪明,聪明的几乎的毁掉了我自己……”向初的心跳在他唱出第一个字时就乱了,他想起二零一九年的最后一晚,他在灯光交错的ktv包厢里,第一次听谢时君唱了这首歌,他当时觉得这个人好虚伪,明明唱的这么好,却要说自己是“献丑”,来取悦一张张世故的脸。可他抱着这样的恶意去揣测了,却也还是认认真真听完了。末了还给自己莫名其妙的专注找了理由:谁让他唱的这么好听。第二次听谢时君唱《夜夜夜夜》,向初背对着他,手掌偷偷按上心口,还是在给自己找理由:谁让谢时君这么好,不止是唱歌好,而是哪里都好。所以不能怪他。甜蜜的心动,酸楚的心事,揉在一起,漂流在安静的夜夜空里。以前,他和许怀星常会在深夜,跑到天桥上肆无忌惮地大喊,把秘密说给整座城市听,倚仗年轻气盛,讲究浪漫要和疯狂混为一谈,那才浓墨重彩。可是现在想来,总把爱字说的太重,其实是在过度消耗,耗着耗着就成了他和许怀星的结局。他不再年轻无畏了,大人里多的是胆小鬼,心意藏着掖着,只是说句喜欢都要轻些再轻些,生怕被偷了去,所以只想让谢时君在他耳边轻轻唱,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不能被别人听到。听到的话,一定会爱上谢时君的。怎么会有人不爱谢时君呢,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谢时君的爱呢……怎么会。向初原以为,谢时君是一个疗程的药,只是病去如抽丝,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戒掉药物依赖。可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谢时君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的空气,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他生命里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管他的病痊愈与否,他都离不开谢时君了。这个人的声音、体温、甚至是眼尾的细纹,他都觉得好完美。谢时君是不一样的,可乐的比喻放在他身上不免有些肤浅,他理应是成熟的酒,没有谁能破坏这份时间给的香醇,向初要慢慢地品,就算一时心急灌醉了自己,也是一场快乐到极致的眩晕。“想问天问大地,或者是迷信问问宿命。”“放弃所有,抛下所有,让我漂流在安静的夜夜空里……”听着谢时君在耳边的清唱,向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爱上谢时君了。曾经的许怀星,是那种无论如何应该和他在年少时爱一场的人,十一年的记忆无论如何不会被抹去,他也绝不可能变回那个没爱过许怀星的向初。但是,这并不妨碍现在的向初,最想要的是谢时君的爱情,并且只想要谢时君的爱情。他很想对谢时君说:“不是我赢过了岁月漫长,而是您,您才是那个了不起的人。”第14章“想您了。”“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我的梦。”把向初抱在身前唱完了整首歌,谢时君又一次吻了他的耳朵,意外地发现耳尖变得很热,闷笑着啄了一下,“好听吗?”“好听,”向初转过身面对谢时君,这时刚好有个路人走上天桥,朝两人的方向走来,向初下意识抱住谢时君,把脸藏进他的颈窝,呼吸都刻意放轻,等路人走远,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特别好听。”谢时君被他的反应逗笑,捏着他的脸问:“你这么怕人,怎么在我面前就从来不紧张,能说会道的。”向初撇撇嘴,“不知道,我可能就是网上经常吐槽的双标怪吧。”“你这不叫双标,应该叫……”谢时君两手交叠在他身后,扣住隐在宽大外套下纤细的腰,含笑看着他,故意停顿,“窝里横。”向初抬手勾住谢时君的脖子,嘴唇去碰他的下巴,“您说的对。”他喜欢松松的外套,喜欢被暖意罩住的虚假的安全感,喜欢和谢时君紧紧地拥抱,喜欢完全真实的自己也能被他无限度包容。他也喜欢窝里横这个说法,呆在谢时君的身边的向初太自在,摘下眼镜就什么都不必顾虑,就算躲进最软和的被子里都不会获得这样的舒服。幸福的错觉像烤箱里的蛋糕,在延时的镜头里砰的一下膨胀起来。凌晨时分的天桥,在向初的青春时代就被赋予了浓墨重彩的浪漫,后来又让他明白,疼痛总是扎根在浪漫的背面。或许城市就是一座庞大的坐标系,囊括无数个离散的坐标点,人们总是要不断地为它们擦掉旧的标签,再补写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