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是攻啊》TXT全集下载_14
作者:安西沉      更新:2023-06-22 01:21      字数:9885
  “不知道,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假王塘竟的口中问出些什么吧。这都是小事,城中百姓的口粮才是重中之重。你明日无比派遣差役挨家挨户的去领钱粮,帐要放好,莫要丢了,以免有不长眼的趁机伸手进来。”李承欢没有深究,他隐隐觉得此事有些古怪,若是寻根究底恐怕会牵扯出巨大的麻烦。而且这个麻烦恐怕不仅仅是针对他的,陆迁的反应很奇怪,让他有些警惕。如果事涉萧胤,他便要更小心些才是。回到屋里,他摊开一张信纸,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开始给萧胤写信,来淮州月余,他每日一信,从未间断,将他在淮州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都尽数写在了信纸上,与萧胤分享他的一切。也不知道萧胤能否及时看到。偶尔也能收到萧胤的回信,大多都是思念和关怀,极少提及朝中诸事,但是字里行间,李承欢依然能感受到萧胤莫大的压力,此时应当正是诸王角逐的时候吧,他却远在淮州,无法看到,也无法参与,不免有些担忧。好在父亲也会给他写家书,说些朝中动向,萧胤已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北凉的战事依然胶着,战厉南似乎在一次战场厮杀里受了伤,现在整个齐国北境的军队都退回了国线之内。皇帝的心意似乎日渐明朗,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可是真是如此吗?李承欢想到上回的信里,萧胤写到京都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池塘里的水已经结了冰,睿亲王府也快打理好了,再过几日,便可以搬去王府居住,希望李承欢可以早点回京,睿亲王府太大,有人陪伴方不觉寂寞。李承欢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明月,回顾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便如同梦幻一般。某日清晨,李承欢醒来,推开窗户,便看到了屋外白茫茫一片,竟是昨夜下了厚厚一场雪,李承欢有些喜悦的披了衣裳出去,感受着冬日的凉意。“少爷,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子辛搓了搓手,埋怨道,“这样大的雪,可冷了,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李承欢回头看了子辛一眼,突然展颜一笑,在银白的雪幕里,却灿若春花。“下雪了,真好。”“是啊,真好啊,瑞雪兆丰年,来年淮州必定是个好年景。”陆迁抱着剑靠在廊柱上,感叹。“陆参将还关心这个?”李承欢笑。陆迁高深莫测的沉吟片刻,才说道:“大人或许不知,粮草对一只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几餐饭,而是数百上千条人命呐,朝廷的补给若是不够充足,将士们吃不饱,体虚乏力,兵器都拿不稳,上了战场便是九死一生。”李承欢怔了怔,“黑甲尉也是如此?”“黑甲尉在西境,西境地处蛮荒,无力自给自足,若是朝廷的补给不能及时赶到,我们便只能吃无毒的草叶充饥,若是恰逢战事,为了有足够的体力,我们也只好杀战马……”陆迁说道这里,沉默下来,他想到那次朝廷迟迟没有粮草运往西境,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爱马宰了与众将士分食,便觉得唏嘘。李承欢默然,原来即便是大名鼎鼎的黑甲尉,也有如此落魄绝望的时候。“不过,现在有殿下在京都,西境的军卒便要好过多了,至少没人敢再在运往西境的粮草上动手脚。”陆迁说道。李承欢点点头,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我们去角舍看看吧,今日下了雪,也不知道他们屋子里会不会进水。”子辛有点开心,忙说好啊好啊。李承欢便回屋换好了衣袍,又披了件大氅,这才在诸人的拱卫下往角舍行去。自从在醉月楼遇刺,一众护卫更是形影不离,生怕再有什么意外。角舍是李承欢在衙署附近开辟的一片废弃院落,寻了工匠简单修葺了一下,城中居无定所的乞儿与落难无家可归的百姓便被安置在此处。每日衙里会派人来送米粮,以确保诸人都可得温饱。渐渐的,一些有破落居所,却无粮过冬的百姓也听闻了此事,寻来此处登记领取米粮,角舎也因此渐渐热闹了起来。许从文每日都要来此巡视一番,见到差役们没有偷奸耍滑,用心办事,这才放心,闲来还会呆在里头与众人说说话,这里的人大多没有田地,又无一技之长,身体虚弱,邋遢肮脏,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活做,若是没了接济,便只能等死。许从文便请了大夫为他们看诊,又请了先生教里头的孩子们读书,渐渐的这难民的居所,竟也多了一份书香文气。虽然里头的人大多依然面黄肌瘦,虚弱不堪,但相较之前的落魄,精神面貌已然好了许多。李承欢诸人到的时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见到李承欢来了,便纷纷跑来欢喜的叫道:“同知大人安好,同知大人又带了好吃的来嘛?”李承欢便朝陆迁示意了一下,随行的护卫们便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拎去内堂,给孩子们分了吃,孩子们见状顿时叽叽喳喳的追了过去,像是一群欢快的小鸟。有一位小姑娘却没有跟去,而是躲在一旁偷偷看李承欢,李承欢见了,便朝她招招手,“你怎么不去?”小姑娘慢吞吞的走过来,怯生生的叫一声“大人”,就不说话了。小小一只,个头刚及李承欢的腰。李承欢看了一眼陆迁,陆迁耸耸肩,不明所以。“来,跟大人说说怎么了?”李承欢一把抱起小姑娘,将人抱进一处廊下,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大人会离开淮州吗?”小姑娘扬起脸问道。李承欢顿了一下,问道:“为什么问这个?”“大人来之前,小兰和哥哥都只能睡在街上,和狗抢饭吃,小兰不想再睡街上,也不想再和狗抢饭吃,大人一直留在淮州好不好?”小兰轻轻捏着李承欢的一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着李承欢。李承欢心头一酸,摸了摸小兰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就算大人走了,小兰和哥哥也能一直住在角舍,直到你们长大可以出去做工养活自己。”“真的吗?”小兰有些不信,她虽然小,但从小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深知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全因面前之人曾说了一句话。他说只要他还在淮州一日,便不希望在街头看到一具尸体,于是他们这些天不管地不收的流浪乞儿便有了角舍,她害怕一旦同知大人离去,一切又回到过去。当他们体会过人过的生活后,便再也不愿意去过畜生一般的日子。李承欢点点头,微笑道:“真的。”小兰便高兴的抱了抱李承欢的胳膊,然后害羞的跑开了。许从文在一旁看着,羡慕道:“怪哉,我每日都要来看望他们,他们习以为常,你三五日才来露一面,众人皆当你是救世佛。这是何故呀?”李承欢拢了拢大氅,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瞧着面善吧。”“难道我瞧着凶恶?不应该啊,我觉着我长得也十分和善来着。”许从文不信。陆迁便道:“许大人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大人来之前,淮州何曾有角舍。况且自从淮州闺秀们知道大人置办了角舍,救济穷苦百姓,纷纷自主捐了首饰钱粮给府衙,这才有了余钱为大家置办了干净的新衣,百姓们自然知道是谁在救助他们,不将我们大人视作救世佛,岂不是没了天理。”许从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惭愧道:“陆将军说的是。”李承欢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哪里漏水漏风后,便携着众人回衙署了。回去后,李承欢就角舍的事宜与许从文聊了许久,才由许从文写了奏折呈上天听,希望朝廷能在各处地方都能建立一处角舍,供无家可归的流民乞儿一个栖身之所。此事所耗甚巨,被驳回的几率非常大,但二人也只能尽力一试罢了。因为角舍的建立,与李承欢平素的作为,李同知在淮州早已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都知道京里来了个了不得的少年官员,让整个淮州成了一方乐土。李承欢的声望日隆,而此事也终于惊动了江南路布政使。于是一封书信到了东宫。而许从文的请命奏折也终于放置在了御案之上。第37章京都,东宫。近些日子以来,太子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虽说把讨厌的李承欢赶出了京都,但随之而来的各方面的压力都让他焦头烂额。不仅因为李承欢这个混账东西,他失去了与户部尚书李郸搭线的机会,痛失一绝大助力。因为刺杀的失败,父皇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而最让他恼恨的是,萧胤不仅没死,反而因为父皇对他的歉疚而越发得意。原本朝中是没有萧胤什么说话的份儿的,但因为此前之事,父皇给了他莫大的权利,从而让他在朝中迅速的打开了一条路来,尤其是刑部与大理寺,竟然已经隐隐在向他靠拢,这对于太子一方的势力是非常不好的讯号。原本坚不可摧的太子党,渐渐有了不稳的趋势。这让他即恨又怕。而让他最气不打一处来的是萧狄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也在想方设法的倒贴萧胤,他脑子果然是坏的。若是萧胤真的站稳了,他倒了,萧狄能有什么好下场?就在太子气的要吐血的档口,一封来自江南路的信函到了他的书案上。是江南布政使曹阔的弹劾奏疏,曹阔是他的门下,江南路的一方封疆大吏,掌管齐国最富硕之地,常年为太子一脉输送源源不断的财源,以供太子驱使,乃是他最重要的一只臂膀,此时来信恐怕事情不会太小。他忙是匆匆将信封拆了。一段官方文字后,就提到了淮州。淮州不就是李承欢被发配的地方么?他不禁仔细看了下去,然后便看到了李承欢仗着自己背景深厚,身侧又有黑甲尉护航保驾,在淮州任性妄为,恐吓大小官员为他马首是瞻,经历司刘经历因为不满他的恶行,多说了几句便从此消匿无踪,至今没有下落,恐怕已经遭了毒手,通判赵介因为递了条子向他说明淮州内情,条子半路就被截获,当晚就受到了黑甲尉的恐吓,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如此心狠手辣一意孤行,实在让人齿寒,不仅如此,他还为一己私利,强征乡绅富户的钱粮为己私用,惹得民怨沸腾,整个淮州已然成了人间地狱,民不聊生……太子看到这里,愣了一下,李承欢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狠的手段?他从前居然没有看出来?他回想了一下从前李承欢的模样,虽然风流跳脱,但是为人清风和月,与世无争。难道是因为在他跟前隐藏了本性,实则是这样坏透了的胚子?太子觉得自己真是识人不淑,越看这份奏呈越是怒不可遏,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扭曲的兴奋与畅快。他将施冉子请出来,与他一同参详此事应当如何操作利用,方能最大限度的打击李郸和萧胤。而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萧胤正在向皇帝陈述关于追击侦破京都以及北方各州县之内北凉暗探的事情。“战将军已经退回了境内,转为防御,战事对我齐国不利,若是不能尽早拔除境内的北凉暗探,儿臣恐怕会对前线战事更为不利,请父皇允儿臣加大搜索范围,将他们一网打尽,解了战将军的后顾之忧。”萧胤长身而立,站在御案前向皇帝禀明情况,面容俊美而沉静,这段时间他已经在京都朝堂初露锋芒,而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的情绪,这让他更笃定了皇帝的心意。皇帝垂着眼皮,面容依然苍老而虚弱,他听着萧胤的话,却好似并不如何在意前线的局势,只是点点头,轻轻咳了几声,才徐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黑甲尉是你带的亲兵,用起来也顺手些。”“是,父皇。”萧胤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黑甲尉都要在他的手里才行。皇帝依然垂着眼,打开了一份地方上呈献的奏折,看了一眼,是淮州知州上呈的,淮州能有什么事儿?他眯眼去看,看着看着不禁笑了起来。这李承欢还真是能折腾,让他去地方上做个同知,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角舍吗?心意确实是好的,可若是举国施行,这靡费朝廷如何担得起啊,如今战事连绵,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前线一直需要钱粮供给,国库依然入不敷出……他不禁抬眸看了萧胤一眼,朝他招了招手,“老二,你过来,看看这个。”萧胤微怔,举步上前,恭敬的将奏折拿过来快速的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许从文将李承欢夸的天花乱坠,简直像个菩萨下凡普度众生一般,后面还请旨,希望举国州县都能建立角舍,帮扶那些无以为生的困苦百姓。“你觉着如何呀?”皇帝淡淡的笑道,似乎心情不错。他是十分喜欢李承欢这孩子的,聪慧有才又有纯善的一面,尤其是那神来之笔的画工实在叫他喜欢,只是这小家伙也是个不省心的,好端端却要卷入老大和老二的事情里去,他是不想李承欢搅和进去的,因此太子弹劾他,要赶他出京时,他便允了,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好事,瞧瞧,这不是做的风生水起么。萧胤的面容也不禁柔和了一些,缓声道:“李大人的心意是好的,能救得一州的穷苦百姓已是莫大的功德,若是真能举国施行这番仁政,自然是天下百姓之福祉,只是现下战事紧张,前线粮草尚且不足以支撑,朝廷哪里有余钱去设立角舍呢?”说道这里,萧胤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待战事结束,国库富足时,当可一试。”皇帝又点点头,觉得萧胤的分析可圈可点,有些满意,又问:“你与李承欢的关系很好?”萧胤闻言心中一惊,袖中的手微微握起,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说道:“回父皇,儿臣回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唯有李大人愿意与儿臣亲近,后来儿臣遇刺,李大人不顾自身安危为儿臣挡下那致命一击,差点丢了性命。儿臣心中不胜感激。”“哦,他对你倒是很好,难得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待你,你可莫要辜负他的情谊。这样的赤子之心,现下这世道可不多了。”皇帝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感怀莫名。萧胤忙是回道:“是,儿臣自当好好回报李大人的。”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就此事发些感慨,但这都让萧胤升起了警觉。他和李承欢的事情,究竟能不能让父皇知道呢?父皇究竟对此事抱有怎样的态度呢?会厌憎他,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呢?他不知道,但是他觉得待到时机成熟或许可以一试,如此不免就要想到萧狄了。就在此时,外头有小太监匆匆进来通报,小太监小心跪伏在地,尖着嗓子唱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皇帝眉头一蹙,看了一眼萧胤,见他神色未变,养气功夫倒是不错,便抬了抬手,“叫他进来吧。”“是。”小太监应了,便又匆匆出去回禀。“父皇,既然太子来了,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萧胤行了一礼,恭谨道。“无妨,在这样听听也好。”皇帝却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萧胤便又站直了身体,静静的垂手立于一旁,眼睛淡淡的看着前方的琉璃地砖,神色平淡。皇帝又将许从文的奏折看了一遍,有些叹息,他老啦,江山终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这样的壮举若是能够成行,也不失为一大利民仁政。不消一刻,太子便匆匆进了御书房,手中还捏着一份奏折。一进来却看到了侍立一旁的萧胤,不禁眉头一皱,一股无名火便蹭蹭蹭的冒了上来,他冷冷的瞪了一眼萧胤,才朝皇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问父皇安。”“嗯。”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太子眉头一跳,只觉得父皇如此冷淡,定是因为萧胤又在父皇面前使了什么恶毒手段。这时萧胤才朝太子行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哼。”太子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愿理睬萧胤,而是看向皇帝,将手中奏折呈上:“父皇,儿臣有事要奏!”“哦?所奏何事啊?”皇帝朝一旁的赵公公使了个眼色,赵公公便迈着小碎步去接太子手中的奏折。皇帝接了略略看了一遍,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此事当真?”太子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千真万确!此书乃是江南路布政使曹阔亲笔所写,绝无虚言!”皇帝又看了一遍,然后拿起手中另一本奏疏,两厢对照,觉得此事似乎格外有趣,竟然呵呵笑了起来,“这倒有趣了,一个菩萨心肠,一个恶贯满盈。”太子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不生气,竟然还有心情笑?这事儿人神共愤才是啊?哪里可笑?还有恶贯满盈是真,菩萨心肠又是怎么回事儿?太子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萧胤,见他面色沉静,不动神色,只觉得这个二弟实在是太能装了!他不如矣!第38章御书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太子的里衣已经紧张的湿了一片,但依然垂头等着皇帝再次发话。萧胤却突然上前一步,询问道:“父皇,不知因何事发笑?”皇帝便将太子递来的那份奏折丢到了萧胤跟前,萧胤扬手接了,便开始看了起来。皇帝又看了一眼太子,示意赵公公将许从文的奏疏拿给太子看。片刻后,萧胤与太子都已经看完了手中的奏疏,神色各异。这里头的事情,萧胤如何不知,李承欢尚且每日一信,将淮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与他说的清清楚楚,更何况陆迁也会暗中将淮州的事再报与他知晓,因此他的神色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澜,只是平静的向皇帝说道:“父皇,此事恐有蹊跷。”太子闻言,立刻抢声道:“父皇!此事必有蹊跷!”皇帝便道:“哦?那太子先来说说,是何处蹊跷啊?”太子噎了一下,他最近因为萧胤的事情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关心地方上的事情,更不晓得淮州这么个芝麻大点的属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接到曹阔的奏折后,觉得事有可为,曹阔言之凿凿,岂能有假?事涉李承欢和黑甲尉,踏步乘机火上加油踩上两脚,都觉得对不起这天赐良机。只是现在看到许从文的奏折,他突然有些怀疑了起来,毕竟从理智上来说,许从文口中的李承欢和他印象里的李承欢才是同一个人,曹阔笔下的李承欢俨然已是个穷凶极恶的恶霸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不将事情咬死了,倒霉的就是他和曹阔了。“父皇,曹阔为江南路布政使,监管江南一地,乃是朝廷最为倚重的封疆大吏,岂会信口雌黄,这里头一桩桩一件件皆可去淮州一一查明,若是属实,那李承欢的罪行便可坐实,况且谁人不知那许从文乃是户部尚书李郸的门生,他自然是要为李承欢遮掩的,他李承欢才去淮州几日?就做了那样多的事情?以致淮州百姓归心?简直可笑!”太子言之凿凿,丝毫不愿退让。皇帝又示意萧胤说说看。萧胤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实在不巧,我那参将陆迁受我之命去江南路探查北凉暗探一事,因与李大人同路,便顺道保护李大人,父皇也知道,不久前李大人才遭遇了刺杀,儿臣实在有些担忧。陆迁的为人儿臣是知道的,他在战场上有万夫莫当之勇,可他心性忠直,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还有李大人,我与李大人相识时日虽然不长,但是他的为人,想必父皇要比儿臣更了解一些,儿臣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儿臣不是说曹大人有心污蔑,只是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太子闻言瞪向萧胤,冷声道:“事实如何,一查便知!”“查,自然是要查的,不知父皇意下如何?”萧胤看向皇帝。皇帝看看两个儿子,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淮州一地的事儿了,而且他私心里是绝不相信李承欢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没有道理啊,他好好一个状元,何必做这样的事污了自己的名声?“那就让御史黄忠协助老四去淮州看看吧。”皇帝挑了两个看起来与此事不相干的人。“你们先下去吧,此事你们二人不得插手。”皇帝警告。“是,儿臣告退。”“是,儿臣告退。”太子和萧胤一起退出御书房,走在宫中御道上,太子突然冷笑道:“事实如何,想必二弟心里很清楚吧,在父皇面前倒是沉得住气。”“事实如何,一查便知。”萧胤用太子的话回了一句,便施施然往宫外的方向行去。太子恨恨盯着萧胤的背影,半晌甩袖朝东宫而去。御书房里,皇帝对赵公公道:“去叫老四过来。”“是,陛下。”萧煜领旨后,便匆匆往皇宫行去,自从萧胤回京之后,他们这些皇子们便成了太子与老二的陪衬,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父皇仿佛突然就看中了老二,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老二在京都朝堂的势力已经隐隐可以和太子抗衡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萧煜知道,这个二哥要远比他们兄弟几个想象的更加厉害,太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几个?皇帝突然召他入宫,也不知是所谓何事,除了必要的请安之外,他已经许久不曾入宫了。他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这与他的出生有关,他的母族虽然也算有些势力,但是并不如何强势,母亲也并不如何受宠,连带着他这个皇子在皇帝跟前也没什么存在感,从前太子势大,老三狂悖,他们其他几个兄弟向来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原本以为萧胤的回归可以打破这一局面,给他们一线机会,可是却没想到萧胤居然会如此强势,一旦出手,就打的太子左支右绌,几无还手之力。虽然大多重要的人物都没有伤及根本,但是太子门下纵横交错的网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漏洞,根基依然受损,若是不能及时将萧胤压制住,太子危矣。如此,便更没有他们几个什么事儿了。他们预期的机会未曾出现,反而地位更为尴尬。他心中思绪万千,终于到了御书房,却见皇帝正单手抻着下巴在看奏疏。见他来了,才让赵公公将那两本奏折拿给萧煜看。萧煜不明所以,接来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江南路布政使曹阔,太子的人,黑甲尉,老二的人,还有李承欢……这是个大麻烦,父皇为何叫他来?“这件事,朕不想闹得太大,但是不能不查,事情涉及太子和睿亲王,普通官员镇不住场面,朕属意你去淮州走一趟,看看究竟淮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究竟是曹阔所说的人间炼狱,民不聊生,还是许从文口中的盛世太平,路不拾遗。朕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糊弄朕。”皇帝冷冷的说道。萧煜心头一惊,立刻垂首道:“儿臣领旨,必尽心而为。”“朕会派御史黄忠与一队京武卫随你同行,若是陆迁与他的部下敢与你为难,直接拿下。记住,切不可将事情闹大,江南路是我齐国根基,不可引起动荡。”“是,儿臣明白。”萧煜心里有些发苦,又有些激动。他们这样的边缘皇子是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朝廷里的事务的,此行南下,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萧煜退下来,因为事情比较紧急,他回府匆匆收拾了一下,第二日便要启程南下。却在当晚收到了萧胤要求一晤的帖子。在某处隐蔽的别院里,萧煜看到了一身凛冽寒意的萧胤,有些陌生,是陌生,他与萧胤从头到尾也没有见过几面。“二哥?”萧煜有些犹豫的唤了一声。萧胤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萧煜坐。“二哥找我有何事?”萧煜试探开口道。“父皇让你去淮州查访是吗?”萧胤淡淡开口说道。“是的。”萧煜垂眸,修长的眼睫压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老二叫他来,难道真的是因为淮州出了问题?难道曹阔的上书竟是真的?他找自己过来,是要威胁他替他隐瞒吗?老二竟这般独断专横了?“我希望你能如实禀告父皇,我知道太子从前给你们的压力很大,但是你要知道,这是父皇想知道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被太子所误。”萧胤看着他淡淡说道。什么意思?萧煜有些疑惑,难道是太子那边有问题?他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恨不能立刻飞到淮州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既然萧胤没有胁迫他的意思,他自然没必要顾虑什么。“臣弟自然会如实禀明父皇,二哥多虑了。”萧煜说道。“那便好,那就预祝四弟一路顺风。”萧胤举杯敬萧煜。萧煜回到府上没一会儿,又收到了太子的邀约,他有些头痛,但又不敢回绝,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没想到太子的口风与老二竟然如出一辙,让他十分意外,这情况是?竟是两位都对淮州情形十分笃定?可是真相只有一个,他们凭什么都如此自信?萧煜觉得事情真是有些不简单了。回到府上,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他直接起身,准备启程。这次的事情十分隐蔽,他们是按皇帝的吩咐打着巡视江南路的名义南下寻访的,并没有将淮州的事情透露出去,不少官员都在猜测是不是皇帝陛下又要提拔老四了,是要玩个三足鼎立不成?只有萧煜知道,他这是被架在火炉上烤了。他不禁想到当初刚刚回到京都的老二,境地要比他现在更糟糕,堂堂睿亲王,整日躲在一个偏僻的别院里足不出户,低调的让人心疼。可是一场失败的刺杀,就让他窥见了机会,一下扭转了局势,一路大刀阔斧,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真不愧是战场里厮杀出来的百胜雄狮,可怕可怕……他却开始有些期待此次的淮州之行了。李承欢?听说和老二关系很好,老五也十分喜欢他,从前也是太子极力拉拢的人,啧啧,也是不简单呐。第39章淮州的初雪下了整整三日,厚厚一层铺满了淮州的街头巷尾,美则美矣,可一脚踩上去能没到膝盖,百姓出行便颇为不便。李承欢便命差役们组织乡里将道上的积雪铲了堆积在一处,留出一个能供百姓行走的道路来,工程量很大,众人忙活了两天才终于完工。化雪的时候要比下雪时还要冷些,李承欢怕有人冻伤,便让两位差役在街头喊乡亲们捐些旧衣,希望能帮一些人御寒,他自己也掏了不少银子购置了大批棉衣,发给了缺衣的百姓,又组织差役们寻了工匠去西城贫民区里挨家挨户修葺破落屋子,尽量让他们有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一切都井然有序,和乐融融,原本惧怕排斥李承欢的乡绅们见李承欢并没有再强迫他们捐钱粮的意思,也不像之前那样害怕的躲在家里不出门了,偶尔出门走走,竟发现整个淮州的气象都不同了,竟隐隐有了天下大同的意味,让人不禁咂舌。原本路上时不时会出现的讨钱的乞儿和一身脏污要死不活的难民也不见了踪影,街道的雪铲得干干净净,就连野狗出没的地方都有人专门摆了一排的洗干净的破旧盆子装了食物,供它们充饥,甚至有人看到断了腿的那只大黑狗的腿上扎了布带,竟是有人替野狗看伤。路上人来人往,货郎中气十足的呦呵,包子铺的热气蒸腾,卖糖人的小摊铺上插着一顶糖做的官帽,十分有趣,一叶知秋,由此可见淮州百姓对官府的爱戴,街头出行的闺秀们依然很多,却再不见有登徒子上前调戏,每个街道都能看到巡逻的差役,入眼处皆是一片和乐融融喜气洋洋,真正是许丛文笔下所描绘的太平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