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江予白      更新:2023-06-22 04:17      字数:9801
  “我当然得多想些,要不然就像今天一样,被莫名其妙捅了一刀,挨了个措手不及。”宦官们蜂涌入阁,一个个站在屏风后,等候差遣。“戚二,就委屈你先进去住几天吧。”李恒景看了眼颜书坤,也看了眼孙黎,“此事朕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断不会冤枉了你。”“好!”戚如珪双手作揖,弯下腰身行了大礼。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将手放在顾行知肩上,借力从地上爬起。顾行知多想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可这里人都在,李恒景在,孙黎也在,他不敢将这份挽留做得太明显,他觉着自个儿无能。太无能了。戚二顺眼瞟了眼顾行知,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外头的宦官款款走进,态度还算客气。戚如珪想,这是李恒景所能给予的最大的礼遇,她不敢奢求更多。戚如珪狠一咬牙,提裙走了出去。“戚二!”顾行知站起身,连礼也不要了,他伸出一只手,隔空呐喊道:“别担心!”戚如珪笑了笑,无光处的她,浑身散着一层碧色荧光。她的笑消失得比天边的云还快,还没绽尽,便恍恍碎在了晚夜里。远处辇铃声叮当响起,鹤飞九天的软轿幽然走近。玉珠串成的帘幕后,风辞雪托着侍婢的手,走了出来。轿子边,宋子瑜站得笔直,他向来如此,即便什么也不做,他也要直挺挺地,不落任何话柄。“贤士阁里好热闹,姑母让我来瞧瞧。”风二对着那群宦官煞有介事地说着,底下人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神色都有些为难。“怎么了?”李恒景听到动静,派柳穆森出来问,却见风二不知何时亲临了此地,要知道,她一来,可就意味着太后也跟着搅了进来。“柳公公,这是怎么回事?”风二扬起脸,目光落到戚如珪身上,“戚二好歹也是七贵之女,怎么我看,你们对她还不如对一个宫女。”“二小姐言重了!”柳穆森跪下身,双腿瑟瑟发抖,“我等也是奉皇帝口谕,将戚二暂且收押刑部。”“收押刑部?”风辞雪略有些皱眉,“这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胡乱抓人,陛下这决定,是不是做得过于草率了?”“风二!”李恒景跟了出来,听到她正说自己,“你深受太后宠爱不假,但是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朕做这个决定,自然有朕的考量,至于草率不草率的,还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勋贵小姐来说!”“是婉君无礼了。”风辞雪附身拜了一拜,雪色纺裙宛如暗月百合般清雅。她虽看着柔婉,其实眸子里蓄着劲儿,这一点,她和戚二还真有些像。“你深居宫闱,穿锦衣,享玉食,不知人世凶险,黎民悲苦。你可知戚二犯了什么错?她让北地多少人痛失至亲?朕没有杀她,就已经是手下留了情,太后还跟着卷进来做什么,难道朕要发落谁,还得先请示她吗?”风二不高不低道:“陛下是一国之主,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错。风二一介闺阁女流,自无权多言。只是就算要重翻旧案,也得引三司会审,入刑档,走章程,仅听信他人一面之词,恐难服众。”“好啊。”李恒景哑然失笑,“太后果真把你调、教得极好,人人都说风家二小姐与世隔绝,宛若仙姝,其实心可大着呢。连三司会审都知道,看来太后平时没少教你朝堂中事啊?怎么,她是怕哪天走了,让你来承她的衣钵是吗?!”风辞雪面色一怵,意识到适才口快,显露了不该显露的,她忙跪下身,柔声坚定说:“姑母从来没有教过婉君执政之事,婉君亦无心陷身其中。这些东西,是婉君自己闲时听来的,与姑母无关。”“好了,你不用再废话了。”风二到底是嫩,哪能掰扯得过李恒景,皇帝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这样从小娇养的世家女子他见过太多,大多都是容易打发的绣花枕头,风二除了略有些姿色,脑子还不如戚二,略微一点惊吓便乱了阵脚,难成大器。李恒景对柳穆森说,“夜深风冷,你亲自送风二回宫。”他静默了会,又扭头对戚如珪说:“你且在里头好好待着,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拦朕。”作者有话要说:避免大家分不清,所以罗列下已经出现过的角色名及对应小字。顾行知,字长晖。(顾二狗:喵喵喵?)李恒景,字建寰。风辞雪,字婉君。宋子瑜,字汉卿。以及后面将会出现的傅临春的小字,字淮舟。谢谢观看~☆、怒斥“哀家敢!!!”众人倏而一惊,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轰隆逼近一大堆人,太后被风阁老搀着,一点点从人堆里走出。她漏液前来, 看着却容光焕发、精气十足,比平时年轻了不少。李恒景暗地咬了咬牙, 眼睁睁看她走近,什么也做不了。太后定身在风二与李恒景之间, 先将风二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后又让那群宦官松开了戚如珪。太后雍容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有什么事非得今儿处理?皇帝是以为哀家老了, 所以选个三更半夜的时辰来拿人,这手,是不是伸得有些太长了?”随侍的宦官们点起六角灯,戚如珪方才看清为自己说话的风二。她对风二微微笑了笑,风二亦回之一笑, 两人素来交流不多,玄机全在笑容里。李恒景强行壮胆道:“戚如珪罪业滔天, 边沙民怨四起, 朕身为天子,理应还天下人一个公道!”“瞅瞅。”太后笑看了眼风阁老, 和蔼地说:“你瞅瞅这才登基多久,就变得这样深明大义了。”话一说完,太后蓦地打住笑,一双浑眸刀锋尖凛, “李恒景,你是个什么货色,满宫人都知道。不用哀家来说,就说先前发落监生时,那手段,不输哀家发落陈铨时那般狠厉。怎么,几个月过去了,开始跟哀家装贤王了,你拿面镜子照照,双手沾满血的人,还配得上贤字吗?”太后这一番话如骤雨疾风般击落在李恒景心上,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宫里,他依旧还是畏惧太后的。尽管他努力抖擞着反抗,在血腥外做得更血腥,在残暴外做得更残暴,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怕,怕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女人,怕她长生永不死,成为这宫阙中永恒的梦魇。又起风了,柳穆森从后为李恒景披上锦袍,他低头盯着地上晃动的人影,许久说不出话。太后无视了他,径直走进贤士阁,顾行知等人还跪在里头。颜书坤见来者是太后,料定皇上也搞不定了,只好亮出最后一张底牌。“臣还有话说!”颜书坤向前跪了几寸,眼睛不离座上的太后,他迫切想要得到回应,就像口渴得三天都没喝水,“臣要告发!告发戚如珪与顾行知通、奸一事!”在场众人皆愕。“臣本意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这件事,知道的仅仅只有陛下,臣和孙副将三人。可如今臣实在忍不了了,臣必须要说出来!当初在边沙十六营,戚顾二人枉顾人伦,行苟且之事!这才酿成走水一祸,此二人恋栈情、欲,□□混乱,论罪当一同问斩!”“放肆!”太后猛一拍桌,连带着底下所有人的心都跳了一跳。风阁老劝道:“太后您悠着点。”太后平复道:“要真说起这个,当初孙副将也在边沙,却没能阻止火势蔓延,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孙黎也有罪了?”“臣冤枉啊!”孙黎吓得脸失了色,没想到太后会把矛头突然甩给自己,他使了个眼色给颜书坤,示意他不要再额外生事,可颜书坤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撇开孙黎,执意进言道:“微臣所言,皆有目共睹,绝非污言诽谤。北地的折子就在观德殿,太后随时都可以翻。十六营的家眷为着此事,接一连二引发了动乱,更有甚者直接涌进蔺都,告求府衙。今日戚顾二人罪业难逃!”“是吗?”外头乍然响起一串紧忙的脚步声,阁中众人探头望去,见宋子瑜不顾阻拦冲了进来。他迅身行了个礼,将手中小册递给太后,紧接着道:“微臣进宫前,特意查了查蔺都八大城门近一个月的出访记录。记录上显示,近一个月,从燕北而来的人有明显增加。臣走动关系发现,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城中各处客栈中,而替他们买账的东家,正是颜府。”“这就说得通了。”顾行知挺起身,活过来不少。他双手放在大腿上,语速不快不慢,“看来也是辛苦颜侍郎将那群北地兵役的家眷一个个搜罗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此事再不平息,燕北就要打起来似的。你若因为那只耳朵对我怀有私恨,大可不必如此弯弯绕绕,我说了,大不了咱们出去打一顿,打赢我,我让你割耳朵。”“好了好了。”太后忙止住了他们的话,翻了翻宋子瑜递来的小册子,咂嘴说:“颜书坤,你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公报私仇,可有什么想说的吗?”“臣不服!”颜书坤逼得站了起来,他冲到顾行知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嘶吼道:“顾行知,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对那戚家女就是心存歹念!你说啊!你说你是不是对她别有私情!你说!!!”这一通问所有人都听得仔细,但所有人都假装没听到。阁门口的戚如珪定身望着顾行知的背,想要他表态。“你疯了。”顾行知冷冷地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无风无澜。这个回答高妙得很,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颜书坤想是猜到了似的,旋而狂笑起来。他一把扯下缠在脑边的绷带,步履趔趄道:“顾行知,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燕子楼里,拔刀出手,英雄护花,何等的潇洒,何等的风流!你就承认吧?承认吧好不好?承认你对戚如珪就是怀有私情!顾行知!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大胆!”风阁老代太后镇起了场,见颜书坤疯癫至此,忙示意柳穆森将他钳住。李恒景站在外头,眉眼堆得死紧,恨不得下一刻要挤出一把刀来。太后看着案上啃到一半的梨,平淡地说:“纵有私情又有何干?顾三儿血气方刚,戚二年轻美艳,男女共处一室,做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皇帝,你说是不是?”李恒景听得认真,见太后将问题抛给了自己,只能无奈道:“是……是……”“这就对了。”太后笑了笑,冲着外头的李恒景说:“你听话的样子,还真与怀德有几分相似。”李恒景知道这是太后的羞辱,他的心里,早怒成了火海。可他不敢显露,不敢让旁人将他的脸色瞟了去,李恒景将头深深埋在宽袖里,任眼泪在双眼中打转,眼窝处满是烈红。“哀家觉得,这事怀德帝已经处理过了,当初不是赏了顾行知五十大板吗?旧事就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些北地家眷,六部官员合该给予安抚,阁老,这些东西,你去打点就是。”“下官遵命。”风阁老腰弯得全,长时间也不会酸,这是多年练出的本事。戚二悄悄松了口气,眼看旁边的风辞雪,也跟着欣慰了不少。“都散了吧,大晚上的,吵来吵去,再吵就天亮了。”太后起身离阁,拉起风辞雪的手,安声说:“阿囡,你跟哀家回去。”“太后就这么走了吗?”李恒景叫住了她,他还是不愿放过。“李恒景,你还想怎么样?”太后转过身,握着风二的手下意识重了两分。李恒景说:“太后如此纵容戚顾二人,究竟是哪门子心思,朕怎会不懂。朕与顾行知是生分了不少,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太后可以借机拉拢蕃南王,他不会归属于你,就像朕,朕也不会归属于你。”“永远都不会。”李恒景说得响亮,但心里虚得很。他在太后面前的勇都是硬撑出来的,如果不硬撑,他恐怕早散成了一堆软骨。因风闻动,李恒景的高髻有些松动,杂发凌乱飘着,更显凄凉悲怆。“哀家帮顾行知何尝是因为蕃南王,”太后笑了笑,那笑像记耳刮子,“啪”一声打在李恒景脸上,“眼皮子浅的东西,哀家不忍将此事做大,是为了稳固边境局势,你身为帝王,却不知安内攘外四个字。蕃南六郡自打新岁起便战乱不断,烽火已逼水云关。若此时蔺都再硬查燕北一事,那前线也不必打了,顾重山的儿子真有什么牵连,你觉得还有谁能提领龙虎军?!你可以吗?你将养了这些年,怕是连刀都拿不动了吧?!”“当真是个蠢货!”太后大袍挥斩,强风像把利刃,将李恒景劈得满脑发懵。而她还嫌不够,见李恒景受了挫,更穷追猛打道:“皇帝,长点脑子吧,成天就囿于小情小恨上,凡事不知轻重缓急。哀家难道不知道痛失至亲有多痛苦?难道不知道边沙伤死近万有多惨烈?可若是此时追查,动了顾重山的人,哀家看你这皇帝还能坐几天!到那时候,蕃南只会死更多的人,大辽会死更多的人,难道那是你这个帝王希望看到的局面吗?!”太后这话说得敞亮,像是把那隐晦与曲折都掏出来放桌上似的。这些东西原不必点透,可皇帝不懂,这是逼太后把话都说尽。阁内烛火燃了过半,天边浮出些晨曦微光。太后拽着风辞雪的手,步步稳健地朝外走。说了这一席话,她也心累,可她不能露怯,她和李恒景过招,永远得绷着。等回到轿辇上,风二见姑母喘出不少汗,整张脸白了一片。“姑母……”风二站在辇外,一脸担忧。“阿囡,你就没有什么想对姑母说的吗?”太后压了压胸,努力平复着情绪。风二止住了步,听闻姑母发问,忙跪身道:“风二擅作主张,假借姑母名义,夜闯贤士阁,有失分寸,还请姑母降罪。”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早膳“哀家知道你一片善心, ”太后把玩着佛珠,心绪慢慢平复,“可李恒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连哀家尚且都要如此,你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儿, 又如何架得住他。”“是风二糊涂了。”风辞雪一脸内疚,“还连累姑母, 深夜为我解围。”“也不全是为了你。”太后放下珠串, 示意风二起身,和声道:“哀家帮顾行知, 是为了安抚蕃南王,哀家帮戚家女,是为了不让皇帝打哀家的脸。这里头,也有一半的私心。”“姑母……”风二泪光闪闪。“好了,不说了。”太后的声音低下去几分, 听着有些疲倦。她坐正了身,看着泛金的天边, 喃喃自语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天渐亮了。……………………李恒景走得狼狈,连着孙黎与颜书坤脸上都挂不住。三人在太后走后, 一言不发地离了贤士阁。戚如珪见他们走远,身子瞬时一软,靠在门边,像是苦海得了解脱。“阿珪, 你没事吧?”宋子瑜满是关切地凑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他懂点医,寻常问脉不是问题。戚如珪揉了揉眼,有气无力道:“一夜未眠,又跪又站的,想是有些累了。”顾行知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挑开宋子瑜的手,凶巴巴道:“瞎摸什么呢!一上来就拉人手,她的手是你能摸的吗?”“汉卿无意冒犯,我只是担心阿珪姑娘的身——”“担心?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顾行知点着他的胸口,一步一步把他往墙角里逼,“你谁啊你,她要你来担心,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好了。”戚如珪夹在中间,哭笑不得,“差不多行了,你别吓着他。”戚如珪转头对宋子瑜说:“他跟大人开玩笑呢,大人别理他。”“我可没开玩笑。”顾行知较起了真,“你看他刚刚拉你小手的样子,搞得你们多熟似的,人不都说宋子瑜性情端正,乃人中君子,岂料也是个色胚!”“我没有……”宋子瑜被说得两颊羞绯,像被人抹了两笔丹红。戚如珪再劝道:“顾行知,人家替我把个脉,你至于这么说人家吗?”“至于!”顾行知拿下刀,比在宋子瑜胸前,凶神恶煞:“你给我听好了,她,我的,以后若是近她半步,这刀……”“不用理他。”戚如珪对宋子瑜笑了一笑,一阵风吹过,她冷得有些发抖。宋子瑜听了她的话,没有理会顾行知,他解下衣裳,撇开顾三儿直接披在了戚二身上。顾行知气冒了烟。“入秋了,阿珪姑娘记得添衣。”宋子瑜的声音像温酒,不用喝也能醉的那种。戚如珪欣慰地点了点头,温柔道:“这次还是多亏了你,去请了太后和风二。若不是祭酒大人挺身相护,恐怕我已身处牢狱之中。”宋子瑜说:“我听到刑部的人将你带进了宫,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思。现在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两人不约而同对笑起来。“你们有完没完?”顾行知快要气得裂开了,他捏着刀鞘,整个身子都热烘烘的。“没完。”戚如珪不愿与顾行知多说一个字,领着宋子瑜一路向外走。“祭酒大人,快天亮了,不如一起出宫用个早膳吧,我做东,权当报答你为我这般筹谋。”“我也要去!”顾行知冲了上来,将两人硬生生扯开,大摇大摆地走在中间说,“我也要去。”戚如珪说:“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宋子瑜温软道:“无妨,我倒觉得顾兄一同前去,还能更加热闹。”“祭酒大人胸怀雅量,不愿与小人计较,刚刚他还拿刀唬你,你却对他毫无记恨。”戚如珪目露赞赏,目光移到顾行知身上时,赞赏变成了无奈。“一起吧?长晖。”“你叫我什么?”顾行知大喜。“长……长晖咯。”戚如珪顾左右而言他,神色闪避。“你再叫我一声。”“有病啊?到底去不去?”戚如珪怪不好意思。顾行知点头道:“去!去!当然去!去吃早饭咯!”顾三儿拔腿跑到了前头,任自己扎进风中。戚如珪与宋子瑜走在后头,看他肆无忌惮地疯跑,皆有些难得的感慨。“他是个孩子。”宋子瑜说,“说真的,有时我挺羡慕他的。”戚如珪品出这话里的失落,不禁安慰道:“在这宫里,没有谁真的无牵无挂。顾三儿已属难得,你我都羡慕不来。”“阿珪……”宋子瑜鼓起勇气,决定趁着这大好晨色,将那句酝酿许久的话说出来。戚如珪“嗯”地一声转过了身,侧脸正对上破晓的天光。他们之间隔着画卷般的穹色,风里带着露水清香。“怎么了?”戚如珪见他不语,主动发问。“阿珪……”宋子瑜提起袖,抿了抿唇,嘴唇正要启开。顾行知在前面招呼道:“你们快来!”他音色清朗,笑容灿烂。宋子瑜看了他一眼,心底莫名泄了口气,他说:“没什么,今天天气挺好的。”……………………三人直往东市去,最终在那家包子铺前停下脚步。路边不时有妇女打眼经过,她们见到宋子瑜,都有些隐晦的娇羞神色。宋子瑜今儿穿的一身纯白,全身上下没一丝多余的杂色。他的发髻也是最朴素的高髻,只用一根乌木簪插着。他的疏冷气质与热络的早市格格不入,他像一只突然闯入人间的鹤,所及之处,皆是佳人侧目。顾行知看着凭栏而立的莺莺燕燕们,不由得问:“那群娘们儿怎么总是对你傻笑?我看她们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没等宋子瑜开口,戚如珪便替他回答道:“祭酒大人姿容盖世,无论在哪儿都光芒璀璨,引人注目,这很难理解吗?”“切。”顾行知蛮不屑地瞟了一眼宋子瑜的脸,又看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衣裳,嘀咕道:“也没多好看啊……”宋子瑜对着那群路人依次点了点头,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甜蜜的尖叫声。蜂拥而至的妇女们挥舞着彩绢,一时间,整个早市被堵得水泄不通。“这也太夸张了吧!”顾行知看着那群失去理智的疯妇,挥了挥手里的拳头。众人看到顾行知挡在前面,雀跃欢呼顿时停止,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早市重归平静。顾行知笑说:“你看,他们也都被我的英俊潇洒给折服了。”戚如珪没好气地说:“你这哪是折服,你这是恐吓。”“胡说!”顾行知指着宋子瑜,出列拦在戚如珪身前,怒气冲冲道,“你平心而论,我和他,谁更好看!”“你好看你好看,”戚如珪打着马虎,随口应道:“全天下就你最好看,行了吧?”“敷衍!”顾行知更气了,“你这是敷衍!”“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戚如珪的耐心见了底,耗了一晚上,她只想好好吃个早饭,好好睡个觉,可顾行知总要想方设法地调弄她,让她难以心安。宋子瑜见戚如珪脸色不大对,出言关爱道:“你还好吗?”“她好得很呢!”顾行知瞪了她一眼,继续穷追不舍,“你说啊,我和宋子瑜,谁更好看?我要你认真说!”“顾兄,差不多行了……”宋子瑜打起圆场,“我们还是先把早饭用了吧。”“我偏不!”顾行知摇头摆尾,拧巴道:“你今儿不说明白,我就不让你吃!”“我说过了,你最好看。”戚如珪努力保持微笑,语气里却带着愠怒,“你现在很好看,以后也很好看,比汉卿好看,比天下人所有人都好看,怎么样?够了吗?我可以吃饭了吗?”戚如珪顾不上他回应,拉起宋子瑜的袖子往铺子里钻。顾行知待在原地,搞不懂自己哪里又出了问题。开个玩笑而已嘛,她干嘛平白无故发火!再说了……顾行知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暗叹道:自己本就比宋子瑜好看啊!………………“他还小,喜欢耍小性子,你不必生气。”宋子瑜为戚二倒上一碗热汤,拿水轻轻涮着筷子。他动作缓,却不慢,一看就知是精细惯了的,能将人照顾得极好。戚如珪想,若是坐在对面的是顾行知,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他只管自己吃得满嘴流油,没准还能把自己的那份给一并抢了。戚如珪说:“气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太幼稚,说起来,他也不小了,也算是龙虎军里威震一方的人物。可有时他说话做事,总让我觉得,他还没长大。”“世家男儿,从小娇养,并非人人都有顾三儿这样好的福气。他虽行军多年,可比起常人,自然被保护得极好。”宋子瑜说到这里,不免黯然道,“哪比我,纵是七贵,也只是一个不受抬举的庶子,没人疼,没人爱,凡事只能靠自己。”“祭酒大人无须这般妄自菲薄。”戚如珪拉了拉他的袖子,反过头柔声道,“在我心里,祭酒大人远比那些世家子要好许多许多。”她欲再往下说,顾行知黑着脸走了进来。经过一番调整,他换了副新面孔,这副面孔还算正常,起码看着不讨人嫌。顾行知撑着腰,一屁股坐到戚二旁边,将手里两包子扔给她说:“吃!”见戚如珪无动于衷,他又不情不愿地拿出另外两个塞给宋子瑜,说:“你们吃!”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明天只有一章嗷~谢谢观看。感谢在2020-05-02 12:37:13~2020-05-04 19:1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琼没书看啦!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美男“呦——美男子来了!”戚如珪故意拿这话气他, 推开那包子说,“别啊,美男子的包子咱们可不配吃, ”顾行知腆脸说,“刚刚在外面, 是我无理取闹了。”顿了一顿,他又说:“你不要生气。”“我生哪门子气。”戚如珪见他态度诚恳, 也不好再继续为难, 她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两口, 道:“你从出宫到现在,话里话外都在针对祭酒大人,你该道歉的人是他。”顾行知继续腆着脸说,“我不是故意的,大人不要记恨我。”“无妨, 顾兄这就见外了。”宋子瑜笑了笑,他是真的不介意。顾行知听宋子瑜这口气, 想他是个脾气好的, 忍不住得寸进尺道:“只是有一点,大人跟戚二往来我没意见, 但也得注意,她是我的女人,我们可是一起睡过觉的。”“咳……咳……”喝粥喝到一半的戚如珪突然卡住了嗓子。“你没事吧!”顾行知抢先开了口,死命摇着戚二的肩膀, “是不是噎着了?!快!吐出来!”戚如珪本来只是小噎了一口,结果被顾行知拽住肩膀这么一通狂摇,她嗓子眼更难受了。宋子瑜顺势递上一块软帕,戚如珪连忙拿了过来,捂嘴平复了好久。“你……你……你别碰我!”戚如珪推开顾行知,示意他停手。顾行知一头雾水道:“我又怎么了?!”“你在我身边准没好事。”戚如珪好不容易咳完,眼睛底全是泪。宋子瑜说:“要不要看大夫?”看来他压根没记着顾行知刚刚的话。戚如珪说:“不打紧,大人慢慢吃,我跟顾三儿有几句私话要说。”说完她使了个眼色,让顾行知跟着他走。两人一路出了正厅,走到门边小巷子里,彼此才松了口气。“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戚如珪气得叉腰。顾行知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干嘛要把咱们的事告诉汉卿。”戚如珪凑近几步,踮起脚对他凶道,“你是觉着这事儿特别光荣吗?”“这事他迟早都得知道。”顾行知见她如此上纲上线,只觉得没必要,“我并不觉得光荣,我只要他明白,你是我的。”“我不是东西!”戚如珪用小指头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我不是一只狗,一只猫,一个属于属于谁的玩意儿。我姓戚,名如珪,尚没有取字,我恒元十年生,生辰是九月甘八,我师从史文澜,自幼长在燕北。我只是我自己,我只属于我自己!”“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我是你的这种话了。”戚如珪放下踮起的脚,手也跟着垂了下来,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把话说重的缘故,顾行知看着比刚刚还要委屈。她说:“回去吃饭吧。”顾行知委屈巴巴道:“我不吃。”“长晖。”戚如珪用平生说能使出的最温柔的语气说,“你可能会觉得我病态,奇怪我为何一直将你拒于千里之外。其实我所背负的东西你都知道,我实在没心思在没有查清爹爹真相和完成师父遗愿前,心安理得地谈情说爱。”“那你对宋子瑜呢?”顾行知快要哭了,两只眼睛四周已揉红了一片。顾行知是典型的乌目大眼,蓄起泪来也是格外动情。戚如珪看着他那泪汪汪的大眼睛,竟有些动容,她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我和他……”戚如珪吞吐不清,“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他是愧疚还是喜欢。”“他长得太像临泉了,每次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临泉,就忍不住将亏欠临泉的,都补在他身上。我尽可能地对他好,尽可能不要让他的欢喜落了空,宋子瑜才貌无双是不假,可我……可我也拿捏不准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顾行知握住她的手,“你别太难为自己。”他起身将她抱住怀中,低语道:“我以后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