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23
作者:江予白      更新:2023-06-22 04:17      字数:9785
  “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吧。”顾行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破涕为笑道:“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戚如珪心有余悸地看了铺子里一眼,见座上不知为何,已空无一人。小二跑过来说,“刚刚那位公子说,这顿算他请了,他还有事,先走一步。”戚如珪看着桌上吃到一半的早点,陷入深思。所以是有什么事,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这顿饭本说好了自己请,最后还是让他掏了钱,戚如珪羞愧更浓。早市缓缓躁动起来,大面的金色铺在蔺都城的角角落落,华丽一片。顾行知咀着包子,吃得酣畅,属实是个没心肺的。戚如珪潦草吃完,还在想着宋子瑜不告而别的事,她总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花贵人请太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柳穆森眼见太医署的人从一天两次,到一天三次,最后累加到了一天五次。他寻思着,花贵人这样密切地请问太医,究竟在看什么病?这烧伤并非一日两日,该看的也都看了,结果还这样不间断请着,像是有事隐瞒。这一日,柳穆森得了空儿,提前守在花香殿外,等太医署的人出来。待那问诊的太医董文瑞提着药匣子走出来时,他上赶着说:“花贵人这是怎么了?”董文瑞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简单的心悸受惊。”“既是简单的心悸受惊,”柳穆森满脸写着“我不相信”,声音夹着风,压得更低了,“那又为何要一天到晚请这么多回?董太医是首席,日理万机,别宫的主子出了什么寻诊问脉的事,也得是要麻烦您的,您这一天天地往花香殿跑……”董文瑞听出了柳穆森话里的不满,他只抚须道:“老身身为医者,谁需要我,我就去哪里。花贵人自毁容之后,心绪一直起伏不定,所以传唤的次数也就多了点,寻个安慰。”说着,他从匣里取出一张药方,摊平道:“柳公公若是不放心,这是太医署的问诊存档。我本是要拿回太医署去的,既然公公问了,不如咱们一起请其他太医来看看。”“哎呦,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柳穆森赔着笑,意识到刚刚自己有些唐突。他微微扫了眼那方子上的几味药,看到什么伏神、夜交藤等,暗暗记下了。董文瑞见柳穆森不再废话,遂幽幽离去。柳穆森见他走远,马不停蹄地往内侍监赶。小春生刚教导完新公公,看师父来了,身上的疲累刹时消散。柳穆森没给春生打招呼的时机,开口就问,“你懂点医,师父问你,你可知伏神,夜交藤有何用?”“伏神?夜交藤?”小春生摸了摸脑袋,说,“这都是常见的安神药。主治惊悸受凉,失眠盗汗等。师父问这干什么?”“原来如此……”柳穆森暗松了一口气,见春生一脸疑问,他说:“没什么,师父不过随口问问。”“哦对了。”春生突然想起一事,差点忘了跟柳穆森说。他拿起礼部呈过来的一大摞折子,呆呆道:“秋猎在即,内侍监和礼部都该提前筹备起来。刚刚礼部的人来问了,说内侍监最好尽早拟定带往木兰围场的人选名单,他们那边好跟着调整。不知道今年,咱们这边带多少人去合适呢?”“这事我得回头请示官家才知道。”柳穆森一说到礼部,就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娘的每次跟他们打交道,都一副欠了他们百八十万贯铜钱似的。这送来的一堆折子又是什么?”“哦,礼部的人说,这是往年木兰秋猎的宴请流程。他们说怕内侍监的人出岔子,所以最好提前过一遍,免得到时候出了笑话,连累了他们。”“蠢货。”柳穆森瞪了眼春生,恨铁不成钢道:“人家这是看不起咱们内侍监呢!你怎么说着他们,还这般平心静气。”“啊……他是在看不起我们啊……”春生半梦半醒,“他们为什么要看不起我们。”“没脑子的东西,你这样蠢钝,以后还怎么跟他们打交道。”柳穆森拍了拍他的木头脑袋,指点道:“人家藏话了呢,这是让我们夹起尾巴做人,别到时候抢了礼部的风头。”“什么风头。”春生还是不懂,“我们是去做事的,又不是去做主子的。把事情做好了,一切不就都好了。”柳穆森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又恍惚觉得,他也不算是无药可救。说起来,春生自小养在他身边,也算是半个亲儿子了。他这憨头憨脑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像自己,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一门心思轴得很。柳穆森说:“罢了,你听不懂,为师也不跟你多说了。届时秋猎出宫,天气转凉,你记得尽早备好厚实衣裳。以往年的秋猎来看,没个三五天是回不来的,可别把人冻着了。”“师父放心。”春生乖巧俯首,“我一定提前为师父备好衣裳。”“傻瓜。”柳穆森笑了一笑,这一笑,彻底让他忘了花贵人的那档子事。他看着春生茫茫的乌眼,温声道:“师父是让你为自个儿多备些衣裳,”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秋猎蔺城入了秋, 连落叶都带着伤心的颜色。戚如珪从惺忪中醒来,伸了伸懒腰,发现外头日近西山。摇摆的橙色铺在各处旮旯里, 不加细看,还以为是谁洒了层金粉。她睡了整整一天。戚如珪爬下床, 舀水抹了把脸,她打开窗, 见顾行知正坐在檐下, 呜噜呜噜地逗着那狗儿。落叶一片片晃在他的脚踝边,拢成一串好看的光影。他手上还缠着布带, 伤没好全。“不是说该秋猎了吗?”戚如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脸上水没擦干净,滴答掉在竹沿,晕出清新一片。顾行知停下逗狗动作,咧着虎牙说:“是啊, 该秋猎了,可我这手, 今年怕是拉不了弓。”“那你去吗?”戚如珪玩着头发, 眼角偷偷瞟着他,“你要不去, 我也不去,围场没什么意思,都是群爷们儿显摆身手。”“去不去你我说了都不算,官家说了才算。”顾行知扔出块骨头, 走到戚二身前。两人隔着扇空窗,戚如珪看他,比任何一天都要顺眼。顾行知是好看的。他的好看,跟宋子瑜是两个极端。顾行知的好看,带着煞气凶气,整张脸的线条,无一处是柔的。他面骨分明,五官锋利,两道浓眉像是粗毫蘸上去似的,是丹青中最夺目的重笔。戚如珪喜欢他的眉眼,胜过其他,他的眉眼凶而不骄,狂而不傲,每每与他对视,都带着难言的柔情。顾行知说:“我脸上有脏东西?”“有啊。”戚如珪抚上他的脸,指尖游到他右眼角下那道疤上。“它还在呢。”“不然呢。”顾行知抓住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你下手也真够狠的,要不是我躲开了,没准真毁容了。”“我那不是年纪小嘛。”戚如珪勾弄着他衣裳上的带子,婷婷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我可不得记着。”顾行知突地将另一只手伸到戚二后脖颈处,佯装凶道:“以后还敢欺负你男人不!”“这话我不爱听。”戚如珪掰开他的手,半边脸躲在窗后,媚笑着说:“我可没盖章,你什么时候成我男人了。”“这么快就不承认了?”顾行知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咬痕,“这是你咬的吧?你身上也有一个。我说了,咬了这一口,你就是我顾长晖的人,同理,你咬了我,可就默认我是你的人了。”戚如珪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怎么,不愿意?”顾行知面色一沉。戚如珪说:“顾宅修葺好了吗?”“啊?”顾行知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顾宅的事,这话题跳得未免有些快。“我说,顾宅修好了吗?!!!!”戚如珪拉着他的耳朵,声音高了好几重,顾行知震得耳膜都快破了,忙说:“好了好了!你要它好!它今天就能好!”“你问这干嘛?”顾行知不死心,“你又不进去住。”戚如珪把脸露了个全,随着顾行知一同看了眼屋内。她翠眉一陡,说:“某人说这屋子阴气太重,我住着也不舒服,换个地儿住也不错。”“这么说……你答应啦!”顾行知高兴得蹦了起来,“阿珪!你真的答应了?你愿意搬去顾家老宅了?!我的天!你答应了!你居然答应了!”“别高兴得太早。”戚如珪矜贵地伸出手,摸着顾行知的脸,这脸摸着手感可真好啊,比纱还软。戚如珪摸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她看着顾行知眼角那道疤,娇嗔道:“我才不是为你搬的呢。”………………“大胆!”太后一声大吼,正要端茶进去的柳穆森站在门口莫名一颤。他挑开帘,怯胆走进阁去,只见白鹭跪在堂中,座上端着满脸暴怒的太后。“奴才……奴才参见太后……”柳穆森纳闷儿呢,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发了这样大的火。以他对太后的了解,她是个连刘锦死了都平如死湖的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能发这样的火。“柳公公,你来的正好。”太后撑着莲榻上的雕饰,从座上站起,“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小公公,名□□生?”“回禀太后……是有……是有这么个人……”柳穆森看了眼白鹭,发觉她脸色不大对劲。她不敢看自己,像是在避着什么。“看来,她说得没错。”太后走到白鹭身边,点了点她的肩膀,阴声道:“你把适才对哀家说的,再说一遍。”“奴婢遵命。”白鹭抬起头,看也不看柳穆森一眼,双手奉礼道:“柳穆森教徒不善,他手底下的春生,不止一次对奴婢讲过他对风二小姐的垂涎之意。他曾还出宫,劳人制作双鹤新衣,假借尚衣监之名,转赠于风二小姐。那件衣服,风二小姐至今还在穿,太后如若不信,大可以派人搜查,更可将春生传召殿前,与我对峙!”“你这是污蔑!”柳穆森面色煞白,双手抖如筛糠。他从地上爬起,抓住白鹭的衣服一顿猛摇道:“你为何要污蔑春生,你……你想干什么?!”白鹭犟着脸,对着柳穆森不紧不慢道:“这些都是柳公公您教我的。柳公公说,想要打动太后,就必须以最核心的利益作为诱饵。我只是一个宫女,自知资质浅陋,唯一能够帮到太后的,就是让她看清你们师徒二人的狼子野心!”“见利忘本的贱人!”柳穆森抡起手要打,却被白鹭反推到了地上,他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的乱响,容不下半点其他声音。柳穆森看太后的脸色更阴郁了,忙跪爬上前,磕头道:“太后!太后圣明!此女空口污蔑!她这是污蔑!春生从未对风二小姐有过非分之想啊,他只是一个粗使公公,平时连风二的面儿都见不着,哪里谈得上垂涎!春生……春生他不敢啊!”“柳公公。”太后发了话,语气无悲无喜,她越是平静,柳穆森越是害怕。“哀家知你护犊心切,可你也得清楚,风二是何等人。春生左不过一个阉货,还妄想将爪子伸到她身上,他这是当哀家已经死了吗?!”“春生不敢!”柳穆森头磕得更重了,他的额前渗出了血,染红了一大片毯子,“我们这样的人,连与宫女对食都要遭人白眼,哪里还敢动旁的心思。春生虽生性木讷,可也算纯良,反倒是白鹭,忘恩负义的小人,说起来你与春生还是朋友,你何苦要对我们师徒不依不饶?!”柳穆森指向白鹭,恨不得冲过去将她撕碎。那一头的白鹭一点也不急,她只微笑道:“柳公公,你在宫里操持了这么些年,难道还相信朋友这种东西吗?我师父已经死了,尚宫之位虚悬已久,我必得承了她的衣钵,才不辜负她对我的一番栽培。”“好啊……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柳穆森垂下高举的手,双目飘忽无神。他也懒得维系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了,他觉得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这话说得这样体面,什么衣钵不衣钵的。我看分明是你自己贪慕权位,还拉你师父做幌子,白鹭,我当真小看了你……”“柳穆森,你够了!”太后华袍一展,坐回到金光耀玥的座上。她看着彼此含恨的两人,申斥道:“这事儿得查,出了宫也得查!来人!”一群宫婢飞速入阁。“你们,现在就去风二的寝殿,去找那件衣裳。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柳穆森在说谎,还是白尚宫在无事生非!”白鹭一听到太后话里的“白尚宫”三字,笑意更浓了。再看柳穆森,半撑在地上急喘着,领口全在冒汗。阁内熏香不绝,柳穆森被熏得睁不开眼。他见眼前人都不是人,而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鬼。夜色更黑了。众人无声等了片刻,宫婢捧着衣裳进阁,柳穆森探头一看,果不其然,其中就有那件双鹤齐飞的天水蓝袍子。“柳穆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太后抓起袍子,一把甩到他身上。柳穆森拿下衣服,眼睁睁看着上头的鹤,那鹤像是要从衣服上飞下来似的,要把人给啄瞎。“此事柳穆森早已知情,却一直隐瞒不报,肆意纵容。想想风二小姐何等金枝玉叶,竟被一个不上台面的腌臜货色暗中垂涎,奴婢认为,师徒二人,理应一同治罪!”白鹭咬牙说完了这些话,才发觉柳穆森的眼角竟流出了泪。可那又怎样呢?谁不是把泪都流空了,才换回那么一点点的欢欣,这条路,她既然走了,就不会回头。柳穆森啜泣道:“她说得没错,奴才……奴才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风二小姐的爱慕之意。奴才多次劝解,他也一直安守本分,除了委人送了件衣裳,便再也没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了呀……太后……太……”“别说了!”太后背过身去,不想再看柳穆森一眼,“哀家待你也算不薄,不想你却这么报答哀家。若不是白尚宫告诉哀家这些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来人!”太后冲阁外大喊,指向软瘫在地的柳穆森:“把他给哀家关进诏狱里!还有那个□□生的!一并,一并给哀家关进去!”“太后!”白鹭不忍发言,“太后何不当即处置?!避免夜长梦多啊!”“秋猎在即,柳穆森还不能死。”太后努力平息着怒火,她难得这样生气,“等到秋猎之后,哀家再找你们算账!”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谋乱晴光潋滟的水榭旁, 朵朵荷红氲动翻转。松鹤撑着长杆,撑着一叶快筏,悠游在这万里碧波间。虽说蔺都入了秋, 可这一处的荷花谢得晚,蔡玉手抱七弦, 一双富贵手捻弄曲调,湖光山水中, 仙音嘹荡。宋子瑜坐在一旁, 垂眸听着,他今日赶早, 与蔡玉相约游湖。主仆三人游了大半日,兴致不减分毫,犹是蔡玉,越弹越是尽兴。“宋兄这是有心事吗?”蔡玉止住琴音,远方水鸟扑翅而起。宋子瑜忙从沉思中抽出神来, 他说:“我有些困惑,翻遍诗书而不得解。适才想得深了, 没认真听致远的曲, 实在罪过。”“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蔡玉将琴推到一旁,沏上一杯青茶, 他给宋子瑜也倒了一杯,不咸不淡道:“宋兄不妨说来听听,我倒好奇,世间能有什么事, 能比我的琴音还动人。”“言重了。”宋子瑜枉然,“不过就是一些红尘琐事。”“既能让宋兄如此困惑,就说明不是什么寻常琐事,到底怎么了?”蔡玉诚心发问,旁边的松鹤得了令,加速驶动竹筏,飘往岸口。三人依次下了阀,坐回到水榭中,松鹤奉完茶便退到了外头,见他走远,宋子瑜方开口道:“我心里装着一个人,却愧于开口。她说我长得像她一位故人,这令我悲喜交杂。”“悲喜交杂?”蔡玉盯着石桌上的瓜果,语气清雅道:“宋兄何故会有这样的感受?”“我不知……”宋子瑜犯了口吃,“我不知……我不知她对我的好里,有几分是对着我,又有几分……是因为那位故人……”蔡玉说:“你一定还遇到了其他的事。”宋子瑜叹了口气,颓废道:“致远说得没错,就在前两天,我无意听到她对人说,她对我只是歉疚。准确来说,是对那位故人歉疚。”“歉疚不是爱,对吗?”宋子瑜抓住蔡玉的袖子,像是在求证他的推断。他这姿态里带着讨好,蔡玉无端挤出些怜悯。蔡玉道:“歉疚的确不是爱,有些事你是知道的,在这两样东西上,我们总是闪烁不清。”宋子瑜听他说到所谓的“有些事”,心中得了安慰。蔡玉的过去他没参与,但他与楚王的那些前尘往事,大辽没有人不知道。粼粼湖光更闪耀了,红莲璨动在水中,连成一道壮观的虹。宋子瑜放眼眺向这开阔景致,原本堵塞的身心依稀开阔,他不是爱较劲的人,他只是敏感。“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蔡玉慢摇着茶盏,看茶色一点点被冲淡。宋子瑜并不说话,跟他一同看着那茶,摇到最后,黄底翻了白沫儿,细一闻,香味已绝。十里外,木兰围场。刘汝山联合禁军府与八大营的人做些最后安防踩点,自打新岁宴与行宫落水一案后,大内格外注重里外防护。此次秋猎,李恒景动用了所能拨掉的所有兵力合守围场,除了兵马司是太后的人,他无权动,其余能动的,全坐实在了猎场四周。话说这刘汝山刚布置完班次,正想回营睡个觉,人还没躺下,就见孙黎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见来者是孙副将,恭敬地行了礼,孙黎扶起他,开口道:“上头意思,刘统领可懂了?”“懂啥……”刘汝山满脸疑问。“皇帝这次动了这么多人插在木兰围场,这是要来瓮中捉鳖啊。”孙黎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皮纸条,“这鳖,该不该捉,要不要捉,刘统领,皇帝让你看着办。”刘汝山接过那条子,见上头着笔写了一字。沈。“这……”刘汝山大惊失色,“这……这是……”“看过就当忘了。”孙黎转过身,高低不一的两条腿微抖着:“此事办成,皇帝自会留你在他身边,若是做不成……”“这……那……”刘汝山口齿不清,实则是慌的。“八大营与禁军府的人都会配合你。”孙黎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会配合你。”刘汝山将那纸条迅速撕碎,吞进肚子里,想了许久,才说:“我尽力就是。”木兰围城位于关阳行宫外五里地处,是大辽历史最久的皇家猎场之一。围场四周覆盖着密集的红枫树,除了巡狩,也是观景一等一的好去处。此次秋猎,留守蔺都的七贵子弟均出位到访。仪仗队拖了有两里地长,戚如珪骑着马,晃荡着跟在众子弟人群中,缓缓前行。顾行知陪在她身边,吊儿郎当地说:“顾宅修好了,等秋猎过了,咱们就可以往里搬了。”“你动作倒挺快。”戚如珪瞧着前头正与蔡玉说话的宋子瑜,回得有些敷衍。顾行知难得没与宋子瑜怄气,他见戚如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人家,也不生气,只说,“有些事也可以慢,就怕慢了,你受不了。”“哦?”戚如珪听出他话里的别意,不禁笑了笑,“我寻思着在边沙,你也没慢到哪里去啊?弟弟这是长大了?看来姐姐得再验验货。”“那不是迟早的事。”顾行知含羞低下了头,“你想让它快,它就能快,你想让它慢,它就能慢,全凭你做主。”“调皮。”戚如珪妩媚一笑,放弃了宋子瑜。顾行知见她略有忧愁,不忍道:“你知道他身边那人是谁吗?”“不知道。”戚如珪真不知道。“他就是蔡玉。”顾行知调整回了正经的样子,“他与前朝的楚王,是情意深重的知音故友。后来楚王涉嫌谋反,蔡家被连坐,全家上下近百人,就活下了他一个。他寻常时候也不在蔺都,只在楚王祭日前后几日回京祭拜,怎么样,他跟宋子瑜比,谁更英俊?”“再英俊能比得过你?”戚如珪这次放聪明了,学会了怎么去“遛”顾行知。跟他说话就得浑水摸鱼,不明不白的,才最省心省力。顾行知听她夸了自己,傻傻笑了几声。他不是个脸皮薄的,也知道戚二这是在开玩笑,可这话他爱听,甭管真假,他就是爱。“她就是宋兄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蔡玉不露声色地瞥了眼后面,见人群中冒出一张艳光灼灼的脸,想是她没错。“早就听说戚家二小姐生得好看,没想到,生得这样好看。”蔡玉扫了眼宋子瑜,见他埋头不语,忙安慰道:“无妨。女人嘛……总归是有的……宋兄喜欢漂亮的,回头我给你找便是,你想要几个都成。”“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宋子瑜就差把头埋进了土里,“是……是……”“哎,不说也罢……”他泄了气,看了眼后头,戚二正与顾行知打闹甚欢,心里更没底了。仪队越来越慢,抵达木兰围场时,天色近晚。众人被分布安排在各处营中,碰巧顾行知就住戚如珪隔壁。“不大好吧?”戚如珪看着两营间不过十尺的距离,说:“挨得这样近,这大半夜的万一看花了眼,进错了营,睡错了人,那就麻烦了。”顾行知问后头左靖,“这营谁安排的?”“回将军的话,这些都是内侍监打点的。”左靖看了看其他七贵弟子,发现都离着挺远,唯独他们两个,离得最近。“柳穆森倒乖觉。”顾行知看着手上的伤,暗自道:“也不枉我挨的这一顿笞打。”“这话从何说起?”戚如珪听到他在嘀咕什么柳穆森,难免好奇。顾行知解释道,“你不知道,当初你把治水题本给我的时候,我进宫见皇帝,结果没见着,于是交给了柳公公。后来这事被太后截胡了,我挨了一顿打,才知道是柳穆森从中搞的鬼,把那题本给了太后。”“那你怎么不早说?”戚如珪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件事里头还裹着这样的隐情。顾行知说:“我与皇帝彼时情谊已尽,无论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这事儿我本想找柳穆森理论,后来也觉着没意思,他估计是心里过意不去,悄悄把咱们安一块儿了,弥补我呢。”“这么说,这柳公公心也不坏。”戚如珪往四处看了眼,“怎么今儿没见着他?明日开狩,内侍监的人不该都侍奉在侧吗?”“不知道啊,管他呢。”顾行知美滋滋地看着那两顶帐篷,一脸坏笑地说:“我半夜可真去了。”“去哪里?”戚如珪装傻。“你说去哪里?”顾行知也不避讳,撅起嘴,当着左靖的面就要往上亲。左靖咳了两声,往旁边走,再回头时,两人已抱在了一起。“这人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戚如珪害羞了,不知是真羞还是假羞。顾行知没脸没皮地说,“看见就看见了,反正如今满宫人都知道你我在边沙的那摊子事,人人都说我们是狗男女呢,什么奸、夫淫、妇等说辞都有,你忌惮吗?”“我忌惮什么?”戚如珪抬手绕上了顾行知的后颈,甜笑道:“我叫你一声奸夫,你敢答应吗?”“那你就是小淫、妇。”顾行知抚上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左靖被臊得捂住了耳朵。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秋名山车神·蔺都金牌二哈·惜花男孩·戚二腿部挂件·顾行知。☆、裴云翌日天阴, 怀慈帝亲自镇场,拉出第一支离弦的箭。李恒景虽不挽弓多年,可手头功夫还是不曾逊色。那箭穿过百尺风浪, 不正不斜,刚好击中在一只野狍身上。伺机的宦官捧着猎物, 兴致勃勃地去巴结,李恒景听得高兴, 放手让七贵去搏。并以午时三刻为准线, 谁捕得最多,他重重有赏。众臣一听到“赏”字, 哪有不心动的。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得为一只野兔劳心伤神。人群中,唯独顾行知兴趣寡淡,他打着马随便转了几圈,两手空空地就回去了。他不屑那赏。反正李建寰没给自己留面儿, 他也懒得给李建寰留面儿。到了午时,场子里里堆满各色野物, 众人都小心观察着座上的怀慈帝, 也不知他那赏,到底要赏给谁, 又到底是要赏什么。戚如珪悄声说:“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泥。”顾行知在她身旁坐下,喝了口酒,“马受了惊, 摔了一跤。”“人没事吧?”戚如珪略有惊愕。“有事儿我还来得了吗?”顾行知拍拍胸,笑着说:“放心,你男人我命硬得很。”“切,命不命硬关我屁事。”戚如珪佯装漠不关心,“我是怕你死了,以后没人跟我斗嘴了。”“斗嘴有啥意思,亲嘴才好玩呢。”顾行知乐此不疲地看着戚如珪,跟她待着,就算成天说堆屁话,他也开心。戚如珪没有理会他,而是默默替他温了酒。天冷秋寒,生酒伤胃,顾行知又还有隐疾,这些她都记着。顾行知盯着那酒,嘿嘿笑道:“心疼我?”“去你的,你爱喝不喝。”戚如珪作势要往回收,顾行知忙夺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口闷下。“燥啊!”顾行知低吼一声,全身毛孔都随之颤栗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无尽的酣畅。戚如珪正要开口让他声音小点,前头躁动声哗然而起。戚顾二人双双抬头,只见太后领着风阁老与风家二小姐,贵气飘飘地入了场。他们一进来,便与整个围场氛围格格不入。秋猎本是兴祀之举,虽有权贵相伴,但也大多身着简装。而纵观太后等人,身上穿的戴的,照样还是宫里那样的雍容做派。尤其是太后,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披金戴银,整个人行走在日光下,散射出的光泽都能晃得人失神。而她身后的风家二小姐,更不用说了。她哪怕穿得素净,也挡不住她那出尘清雅的气质。太后是那金辉璀璨的曜,而风二则是纯白皎洁的月,姑侄二人都是金纸堆里泡大的人,一走进来,就让人闻出些奢绮的味道。“臣等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依礼跪伏,狂傲有如李恒景,见到此情此景,也得作揖行礼。“围场冗杂,到处都尘土飞扬的,太后何故要跑出来,若觉得闷,朕拨几个人给太后弹琴跳舞岂不妙哉。”李恒景扶着她坐到正座上,先前贤士阁一斥,他学了乖,明白对付这老狐狸不能硬着来。他得把样子做足了,才不至于动手时落人话柄,只是不知……刘汝山那头准备好了没有?李恒景忧心一望,座下孙黎做了个万请放心的手势。顾行知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他没吱声,也懒得搅和。戚如珪道:“看到了吗?风二今天有点不对劲。”顾行知听她这么说,才留意到太后身后的风辞雪。她今儿穿得好看,美上加了一重美。顾行知在她身上除了美,也看不出其他。他问:“风二咋了?”“你是男子,或许不懂女人的门道。”戚二以筷击桌,在一阵清脆的敲动声中,娓娓说道:“风二今儿画的是鹅梨妆,这妆始于北地,多用于女子求偶之用。渴盼爱情的待嫁女们画上鹅梨妆,穿上漂亮衣裳,出席重大场合,这不是求偶,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