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长子 强推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3
作者:迎阳      更新:2023-06-22 08:29      字数:9721
  太子已经二十有四,翻年便二十有五,岂能还不娶妻,太后崩逝已满一年,他身上的孝已去掉,是该定下太子妃了。皇帝身体渐衰,太子无论身份能力都无瑕疵,继位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那么太子妃就是下一任皇后,勋贵也好朝臣也罢,显然都瞄上了这个位子。以太子的品性,显然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只要将来太子妃不犯错,说不得又是一个傅家。礼部侍郎递折子时南若并不在当场,刚听到消息,傅卓便匆匆给他带来太子口信叫他放心。紧跟着便听到了太子以儿子怎能在父亲病中饱受痛苦时举办喜事为由推拒了甄采,并痛斥说冲喜的人是何居心。永昭帝似乎默认太子的说法,将折子压下。南若瞧着傅卓送来的信发怔,这样的大环境下,太子能做到这样着实叫他动容,虽然其中也有太子本身就不愿娶妻的缘故,但不可否认,大部分是为他。未来如何先不论,至少眼下他做到了。他提笔将心中的欢喜告诉太子,到结尾顿了顿,将一句想说已久的话添了上去,太子如此坚持令他感动,作为对这份感情的回报,他不但愿为太子舍去妻妾,也愿意舍去子嗣。隔日太子便叫傅卓捎来回信,笔迹明显透着激动,告诉他也愿和他一样。南若阖了阖眼,摩挲着信纸,敛去了所有情绪。如此过了几日,忽的京中传出谣言来,说太子一直不册太子妃并非尽孝,而是身体有疾。传言信誓旦旦且有理有据,太子已经二十有四,却至今没有子嗣,实在奇怪,虽无太子妃,可太子后院有十多个姬妾,太子十三岁就有了姬妾,十一年时间,没道理留不下一个孩子,却只有怀孕又流产的消息。若不是作假,那便是太子天生体弱。得益于郑皇后当年的科普,大家对男女生育之事有了更多了解,知晓怀孕并非单看女方,男方的身体也极为重要,太医院这些年也有许多相关研究问世。一时间太子有疾的揣测甚嚣尘上。此世人看重子嗣,太子无法有后,若他继位,下一任皇位之争会带来许多麻烦,严重些会使朝纲不稳,朝臣岂能安心。甄采再一次被提了出来。这一次永昭帝没有完全压下,只说等年后再议,太子也没有再坚持。同时陌院使站出来亲自辟谣,表示太子身体十分康健,并不影响子嗣。一时间大家又怀疑起了郑皇后和荣王,太子没有子嗣,受益的是谁还用说。南若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不会妥协,他记得当年他问太子电车问题时,他说过永远不要让自己面临两难的选择,眼下便是,他如此笃定,说明所谓的年后再议永远不会到来。也意味着……风雨欲来。南若增加了进宫的频率,以担忧永昭帝身体为由,每日早晚都要跑紫宸殿一趟。直到除夕来临,他不得不回府休假。在此之前他特意进宫去了一趟紫宸殿,太子将他挡在了外间,冷淡道:“父皇已经歇下了,镇抚改日再来吧。”南若掏出折子上前递给太子,隔着袖子,太子捉住他的手,低声道:“安心。”他才和谷哥儿互通了心意,还要和谷哥儿长长久久,不会叫自己有事。南若回握了握,心里的担忧却没有减少。新年如期而至,又是一年大朝会,永昭帝身体更瘦弱了,层层叠叠的礼服穿在他身上似要将他压垮,反倒郑皇后美丽依旧,一派从容。初一到十四,该热闹依旧热闹,什么都没有发生,朝里朝外和乐融融。直到上元当日,惊变骤然来袭。第九十二章 变上九十二椒房殿书房。郑皇后正在画画, 缇锦与茜锦伺候左右,一片安静, 缇锦借着放纸, 小拇指翘起戳了下明显在走神的茜锦,茜锦忙回过神来,冲她感激一笑。蜜绫掀帘进来:“娘娘, 王爷来了。”荣王慢吞吞进来,走到郑皇后面前:“母亲。”然后便没睡醒似的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了。缇锦和茜锦忙瞥了眼郑皇后的脸色,茜锦发挥快嘴,笑道:“王爷快来帮娘娘瞧瞧画,奴婢们见识短, 只会说好好好,煞了娘娘的兴致。”缇锦已经让开地方。荣王迟疑了下, 还是走到了郑皇后身边, 看到纸上的画一愣。郑皇后落下最后一笔,笑着抬头:“像吗?”荣王怔怔点头:“像。”纸上画的是父皇的小像,是母亲自创的萌版画,年轻的父皇睁着大大的眼睛, 抱着一颗和人一样大的鲜桃,似要被压倒的样子, 活灵活现。这样的画像他也有, 还有长乐,他们有很多,整整三箱, 全是母亲画的,只是忘了从何时起,母亲再没有画过了。郑皇后揭下这张放到一边,又提起笔边画边道:“自长乐出嫁后,宫里愈发冷清,我打算上元在御苑办一场宫宴,请百官命妇进来热闹热闹,也叫你父皇高兴高兴,自你祖母走后,你父皇心情一直不佳,冬祭又出了那样的事,叫我始终挂心,再者,也该给你定下王妃,到时你留心瞧着,瞧上哪个同我说。”她微微叹气:“你父皇脾气拗,他认准的事难改,反正如今不管我做什么,他心里总有计较,此事你去提。”荣王瞧着她笔下又一个成型的可爱画像,沉默片刻,开口:“好。”郑皇后将几张画卷起来:“正好你将这几幅画稍给你父皇,省了我多跑一趟。”荣王依言去了,旁的没有多说一句。郑皇后捏着笔垂眸不语,书房里鸦雀无声。缇锦一瞥茜锦,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茜锦出来打岔,却见茜锦低着头并没有要冒尖的意思,心里不由叹了一声,娘娘和王爷也不知为何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分明王爷搬出去前还和乐融融,王爷越长越寡言,娘娘若不问他,他竟从不主动出声。公主嫁人前椒房殿还欢声笑语,公主一走,似将椒房殿的所有生气都带走了,公主在时,哪怕与娘娘争吵也好过如今这般冷清,便是圣上也已经许久没来了。想想眼下的境况,她有些后悔昔日为表忠心自梳留在了宫中,倒不如似六绫那般风光嫁人,如今也是有下人伺候的夫人太太,而不像现在,一旦太子继位,娘娘必不再有往日风光,他们这些奴婢也得跟着水落船翻。余光瞥见娘娘重新提笔,忙定了定心神,将担忧压回心里,眼下只盼着彤锦快些回来,娘娘多少会听她的劝。郑皇后继续作画,一张又一张,全是永昭帝,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忽的一个用力,软软的笔尖落到纸上开了花,她没有立刻提起,莫名笑了一下,摁住画笔似无所觉般往下碾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竟有些病态的渗人。就在气氛越来越窒息时,紫宸殿来了人:圣上要见皇后。郑皇后停下了动作,抬头笑容温柔如水。·转眼到了上元,夜晚亮如白昼,街道上一派热闹景象。南若自穿越来第一次没有陪弟妹上街,得进宫参加宫宴。御苑头一回大规模开放,又是帝后亲自下帖,除在病中实在无法起身的,都来了,因上元也有男女相亲的风俗,在郑皇后想做红娘的笑言下,不少人都带了家中适龄儿女进宫。尤其意指太子妃位的各家,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女儿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即便将来不能做太子妃,宠妃也成,太子是不宠妾灭妻,但妻若死了,妾继位可怪不得旁人,郑皇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惜郑国丈蠢笨如猪,竟将这样好的女儿推了出去。再不济还有荣王,做不了太子妃,做个王妃也成。既是皇帝眼前红人又是大龄剩男的南若帝后两份邀请帖都拿到了,只能无奈赴邀。渣爹也接到了永昭帝的帖子,父子俩收拾好一道出门。到了御苑,南若和渣爹拒绝了宫人引路,熟门熟路找到举办宴会的水榭,他们父子俩是御苑的老熟人了。夏侯淳比他们来的早,老远就给南若招手。南宫云林笑道:“既然世子叫你,你去吧,我自个儿坐着还自在。”南若便坐到了夏侯淳身边,因此次宫宴偏娱乐性质,便没有隔开男女席,大都以家庭做划分,夏侯淳与妻子林氏坐在一桌,南若含笑与林氏见礼。林氏起身要回礼,夏侯淳忙伸手小心扶住。南若反应过来:“莫非世子妃……”夏侯淳忙朝他比了个嘘:“是,不过才刚诊出来,嬷嬷说头三个月先别告诉旁人,不然孩子会被吓跑,要等胎坐稳才能广而告之……”说着不告诉别人,自己却说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林氏柔声替他描补:“前日太医刚诊出来世子便嚷着要去告诉镇抚,只是我那时身体不适,世子担忧没敢出府,又不好只叫仆从传话,便想着今日宫宴亲口告诉镇抚。”她拿起帕子掩唇一笑,“这不,从进门坐下就一直朝门口惦记着。”南若笑道:“淳哥儿头一回当爹,自该谨慎些。”夏侯淳喜得合不拢嘴,林氏嗔怪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一些。南若忽然有点后悔坐过来,看这架势,今晚他狗粮是要吃撑了,不过心里也为夏侯淳高兴,温柔似水的林氏对缺爱的他来说恰恰好。瞧着小夫妻恩恩爱爱,不禁想起了太子,他也是有男朋友能自产狗粮的。好在没叫他等多久,太子与荣王便一起到了。路过他们这一桌,荣王主动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太子顺理成章也跟着停了下来。南若和太子若有似无对视几下,自大朝会后,他们有半月没有见过面了。可惜众目睽睽,只能用眼神聊以慰藉,还不能对视太久。过了一会儿,帝后相携而来,永昭帝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全程带笑与众人寒暄。南若也被叫上前说了几句话,他余光瞥着郑皇后,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嘴角弧度始终不变,好似刻上去的一般,无端叫人心悸。宫宴无非吃吃喝喝看看歌舞。南若不想看旁边夫妻两秀恩爱,又不能看旁人,更不敢往太子那边瞟,只能摆出一副欣赏歌舞的模样。别说舞姬小姐姐跳得确实不错,皇家梨园培养出来的舞姬,个个一顶一的厉害,放到前世能评得上艺术家称号,他想看还得排队买票,现在不花钱便能大饱眼福。歌声悠扬,舞姿似仙。水榭里满室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南若也免不了应酬,朝臣们怕他却又想讨好他,还有七拐八拐的亲戚想来拉关系,不过一圈下来,他手里的酒杯纹丝未动,举起时是多少,放下时还是多少。喝酒误事,他这副身体酒量不行,便从源头上掐灭。热闹的氛围似乎感染了永昭帝,他叫了几个臣子过去玩行酒令,郑皇后在旁含笑做裁判。座钟响过八下,南若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帝后起身,换场地去园子里赏灯。出了水榭,男女宾自动分开,免得冲撞生出乱来,南若提醒夏侯淳:“世子妃有孕,与你待在一起方便照顾些。”夏侯淳也是这个意思,让林氏和他一道走。朝臣簇拥着永昭帝,郑皇后则领着命妇。难得宫里有这样大的盛会,二十四衙门各方协作,拿出了看家本领,将御苑打扮的美轮美奂,花灯与景致交相呼应,叫人挪不开眼。南若摩挲着手腕上的红豆,有些可惜没能跟太子一道欣赏这美景。太子似有所觉,借着驻足流连,朝这边瞧了一眼。一道道烟花伴随着噼啪声冲天而起,众人仰头欣赏。按照原本的安排,接下来该叫少年少女们出来借击鼓传花行酒令等展示才艺,可负责走流程的内侍左等右等,没等来小娘子们,管事太监忙叫人去寻。这一去,却再没有归来。时间一分一分流逝,观赏完烟花的诸人觉出了不对劲来,他们的妻子/女儿/妹妹呢?正猜测着,忽然一群身穿盔甲兵士打扮的人闯了进来,手持刀枪肃然有纪,最前排持枪的齐刷刷举枪半跪,做瞄准姿态。“交出皇帝与太子,降者不杀!”领头一人高喝,话音落下,枪手们举枪冲向前方池面,砰砰砰枪响,炸开一道道水花,而后迅速重新装上火药铅丸,对准惊作一团的众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夏侯淳一哆嗦,立刻将林氏藏到身后,喃喃,“难道是我爹……”南若强压住朝太子那边看去的冲动,抽出路旁挂花灯的木棍,拿掉花灯试了试棍子,用力一分为二,一半塞到夏侯淳手里:“拿着防身,火/枪射程在五十步内,朝后躲。”知晓这点的人不少,纷纷连滚带爬朝后跑去,原本在后面的人被露了出来,见状也跟着往后跑,绝不做最外围一圈。贼军迅速持枪迈步跟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无人能冷静下来,便是有些理智的也被四散奔逃的影响的不理智。永昭帝似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刺激到,端坐在上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荣王去扶他,被他惊恐的甩开,只紧紧抓住高进忠的胳膊,高进忠焦急呼喊侍卫,却什么都没叫来。扑通一声响——“太子落水了!”第九十三章 变中九十三扑通扑通, 如下饺子般,不少人跳下池塘去救太子, 南若扭头叫自己不去看, 几个箭步来到永昭帝面前:“陛下,快随臣离开这。”永昭帝指着水池:“去救太子,快去救太子……”荣王已经冲到了池边, 想跳下去被两个贴身太监一个抱腰一个按肩死死拦住。“陛下,您活着太子才能活!”南若半跪在地,给高进忠和常青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将永昭帝扶起。容相带着几个文武官员也赶了过来,容相折下一段木棍握在手中, 朝南若厉声道:“带陛下走!”从贼军出现到太子落水,不到两分钟, 永昭帝坐在亭子最高处, 下头池面上是蜿蜒曲折的石桥路,并排只能走三人,贼军要大批上来得一段时间。南若看了眼冲他比划不用管他的南宫云林,以及若有似无护在夏侯淳夫妇四周的内侍们, 半架起永昭帝,从亭子背面下去, 出了亭子没有路, 满是花草灌木,他一马当先在前面用木棍开出一条路来,高进忠和常青一人一边几乎架着永昭帝, 后头跟着几个小太监还有被容相派来的官员。一行从坡上下来,被环绕的池水挡住了路,只能游过去。常青立刻道:“奴婢幼时在水边长大,打会走路就会泅水,可以带着陛下一道。”其他会游泳的也纷纷开口。永昭帝喘息着抬手打住,稍稍平复些开口:“朕会泅水,朕自个来。”说着脱掉外袍干脆利落下水。南若看了眼常青,立刻跟上,护在永昭帝身侧。常青蹲下身去捡永昭帝的外袍:“奴婢给陛下捧着,保准不叫沾水。”高进忠先他一步拿到手:“我来。”常青也不争抢,躬身让给他,又道:“奴婢水性好,又有力气,奴婢跟在公公后头。”高进忠皮笑肉不笑:“劳烦常公公了。”常青腰弯得更深。两人说话间几个官员已经下了水,小太监们听着上头的喊杀声在旁心焦,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水,忙松气跟上。背坡处并未和前头一样布置得灯火通明,尤其下水后可见度迅速下降,只能看清周围两三米。所幸水池不宽,没多时就摸到岸边,南若先上去,再拉永昭帝,不等后头人上岸,直接背起永昭帝奔向御苑侧墙,翻过墙就是皇宫。“臣先上去瞧瞧。”南若放下永昭帝,后退几步,蹬着墙一跃而上,见另一边没有人,骑到墙上,冲跟上来的官员内侍道,“你们扶着陛下,我拉陛下上来。”常青二话不说跪到地上:“陛下快踩着奴婢。”官员与小太监们也立刻伸出手给永昭帝搭梯。永昭帝神色阴郁踩着上墙,上去后不等南若下去接他,自己率先跳下,可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年轻时的骑射无双。一声惨叫响起。月色映照出的阴影在南若脸上掠过,他加重力气一把将官员拉上来,叫他自己坐好,一跃到永昭帝身边,焦急唤道:“陛下——”“朕的腿……”永昭帝声音隐忍。南若借着夹道昏暗的灯光瞧去,永昭帝跳下来的地方有一片没有铲除干净的竹子,且被削出了尖尖的角,他跳下来时小腿恰巧撞上,两截竹尖直插入了他的小腿里。“从那边跳,这边有竹子!”南若飞速叮嘱一句,帮永昭帝抬住他的腿,焦急道,“陛下,这……”永昭帝神色阴冷,扶住南若的肩膀一用力将小腿拔了出来:“走!”南若感受着肩膀上颤抖的手,一时竟有些佩服他,撕开衣角先给他将伤口绑住。有人跳下来,永昭帝声音隐忍:“高进忠。”没有人回应,刚跳下来的常青愣了一愣,扭头问上头的小太监:“高公公呢?”小太监茫然:“奴婢只顾着跟着跑,没留意……”扭头看到下头空空如也,惶惶起来。常青就战战兢兢跪到永昭帝脚下:“陛下,这、这……奴婢们一上岸只想着追上陛下,实在没留意……”想起什么般,急急道,“高公公下水时捧着陛下的外袍,莫不是——”骤然噤声,没敢再说下去。永昭帝身上怒意浓重,即便狼狈至此,一身气势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疼痛本就让他暴躁,若不是顾及眼下状况,怕早就呵斥出声。南若忽略自己被抓得生疼的肩膀,提醒:“陛下,贼军该追来了。”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几道枪声响起,距离他们只近不远。永昭帝咬牙:“走!”南若将他背起来,抄近路赶往紫宸殿,一路撞上匆匆奔跑的宫人,见到皇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都跟了上来。“禁军呢?”南若问。有宫女快言回道:“方才听到御苑传来枪响,指挥使带着禁军去了御苑。”又有小太监急急道:“虎贲右卫还在,奴婢便是被周指挥使派去给宫人们传消息的。”南若精神一振,立刻道:“快去通知他。”宫里还没有被贼军攻进来,一片安静,只听到枪声的宫人们被吓到四处躲藏,如今看到皇帝顿时安了心,队伍越来越庞大,南若早将永昭帝交给内侍们用软榻抬着。等他们到紫宸殿,虎贲右卫指挥使周岩也带着侍卫赶了过来,可惜因着今日在御苑举办宴会,大部分禁军都调去了御苑,刚刚也有部分被枪声引走,他只带来了不到五百人。恰在这时,一道道枪声从前殿传来,宫人们瞬间面如土色。“陛下。”南若急切看向永昭帝,征询一个意见,是走还是留。永昭帝进了紫宸殿,反倒安定了下来,伤口也被懂医的宫人打理好,靠在皇位上沉着一张脸:“等着,朕等他到朕面前来。”南若飞快敛去眼中的情绪,嘴上焦急劝道:“陛下,常言道留得青山在,只要出去,臣便是万死也会带着陛下赶往城外京营。”京营是禁军大本营,禁军只忠于皇帝,十二卫便直属禁军,足有二十万,平日被调来守卫皇宫的只一万人,眼下迫在眉睫,去派人传信搬救兵来不及了,只能逃出去。永昭帝望着门口:“来了。”只见一群和方才在御苑打扮一样的兵士训练有素的走了进来,盾兵打头,枪兵随后,再是持刀的步兵。周岩立刻带手下五百禁军挡在殿门口,南若拿起从禁军那里抽来的刀挡在永昭帝身前。贼军直逼到殿前,而后中间分开一道路来,一个微胖的身影走了出来。众人一惊。衡王?!“许久不见,老九。”衡王冲着永昭帝微微一笑。永昭帝脸上肌肉因愤怒而抽动。衡王略显自得地捋着胡须:“怎么,见到皇兄也不打个招呼?”环视一圈,下巴微扬道,“也是,眼下这般状况皇弟是该气,可谁叫你自个不争气,守不住家业,也怪不到我。”南若压了下眉,去了封地的王爷无诏不得回京,衡王又不得永昭帝的心,极少来京城,他唯一一次近距离见还是在已故太后的葬礼上,总听人说衡王不着调,眼下算明白了是怎么个不着调法了。永昭帝怒喝:“你这是谋逆!是造反!”“呸!”衡王毫不讲究的冲着地上唾了一口,明明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还似个顽童,大喇喇道,“当初你害死先皇自己登基的时候怎的不说是谋逆?”在场众人恨不能埋到土里去,宫人们已经吓得齐刷刷跪下。南若朝前一步:“先皇分明是病重而亡,有太医院脉案记录在册,王爷莫想为自己谋逆寻莫须有的借口!”“你谁啊?”衡王斜了他一眼,“一边去,本王跟皇弟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南若表情险些没绷住。永昭帝朝他摆手,叫他让开,朝衡王道:“先皇究竟因何崩你我心中清清楚楚,朕问心无愧。”衡王嗤笑:“问心无愧?你?此话从你口中说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忽的笑脸一收,所有轻慢与懒散消失无踪,怒目横眉:“我只问你,当年太子三哥究竟因何而死?!你敢对天发誓与你无关?!”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宇,“你敢吗?!”永昭帝扶着常青站起身:“朕敢。”“你敢个屁!”衡王双目发红,近乎嘶吼,“当年三哥是如何对你的?!夏日惦记着你热,冬日怕你冷,吃的用的但凡想起来都给你,你不小心摔了贵妃的花瓶,他替你顶了,被父皇训了好些天,你从马上摔下来,也是三哥第一个冲上去抱你起来,满宫就找不出他那样好的兄长!”“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白眼狼!是,那道士不是你找的,可三哥为何会横死,你敢说跟你没有半点干系?!”衡王怒指永昭帝,恨意满满:“夏侯俨,你就不是个人!”永昭帝冷笑:“你既要谋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衡王怒极反笑:“瞧瞧,瞧瞧,你素来就是这般,你以为你一张嘴能将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你错了,老子打小就看出你是个虚伪小人。”他轻蔑一笑:“如今你也报应来了,你当我是怎么这般顺当就进的皇宫,是不是猜出来了,真有意思,这满天下都知晓——”话未说完,不知从哪里射出一箭来,正中衡王太阳穴,他睁着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右侧屋顶冒出一个人来,竟是郑皇后,手持弓箭起身:“臣妾救驾来迟,陛下恕罪。”而后冲着贼军一声高喝,“衡王已死,尔等速速束手就擒,降者不杀!”第九十四章 变中九十四“谁敢!”郑皇后叫投降的话音刚落, 贼军里站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来,掀开头盔, 露出一张阖宫上下都熟悉的脸。昔日被送到京城陪太子读书的衡王第五子夏侯沛!刚刚慌乱的贼军瞬间又有了主心骨。夏侯沛冲着郑皇后冷笑:“娘娘若不在意荣王的生死, 大可再射一箭来。”张弓搭箭的郑皇后面色微变。夏侯沛直接下命令:“谁将皇后打下来,赏金百两!”半跪在地的火/枪手们瞬间齐刷刷扭转枪口,冲着屋顶开火。郑皇后立刻躲了下去, 铅弹在屋瓦上砸出砰砰声。瓦片裂开四溅,殿前充满了浓浓的硫磺味。见郑皇后躲掉,夏侯沛不再管她,蹲下身给死不瞑目的衡王合上双眼,目光复杂, 待抬头红着眼眶满脸痛苦与自责,叮嘱手下将尸首收敛。而后看向殿内, 似明知故问般:“许久不见, 皇叔可还安好?”永昭帝重新坐了下来,竟寒暄起来:“自你回岳州,快六年了吧。”夏侯沛从枪手手中抽来一把火/枪,一边装药一边道:“想不到皇叔竟还记着我, 实在叫我受宠若惊。”说着架起了枪,直指永昭帝。南若迅速挡到永昭帝身前, 周岩也带着禁军将殿门到永昭帝面前这段路堵得严严实实。夏侯沛嗤了一声:“皇叔以为这些人能拦得住?都说当今圣上仁孝, 爱民如子,想必皇叔不会眼睁睁看着忠心你的臣子为你而死,看着他们的父母失去儿子, 妻儿失去依靠。”永昭帝叫南若让开,平静道:“你想做什么?”夏侯沛将枪口放下来,道:“只要他们束手就擒,我便不伤他们性命,皇叔放心,我与我父王不同,咱们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说话自然是最好的。”他扫过禁军一张张脸,意味深长,“就看皇叔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永昭帝盯着他瞧了片刻,开口:“太子何在?”南若眼皮一跳。夏侯沛浑不在意地耸了下肩,散漫的模样有了点衡王的架势:“我怎知,大约已经死在了我父王派去的人手里。”永昭帝沉默了一会儿,朝周岩挥手:“都出去吧。”周岩又惊又急:“陛下——”“出去。”永昭帝下令。周岩踟蹰不定。夏侯沛似也不急,朝着郑皇后方才出现的地方看了一眼,道:“皇叔只问太子,竟不问荣王如何,看来我父王所言非虚,荣王果然并非皇叔亲子。”嘶——南若几乎听到了周围发出的抽气声。他自己也惊得愣住,荣王不是永昭帝亲生的?!那他是谁的孩子?反派恒王?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想起来当初傅卓告诉他太子病因真相时,他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是什么了!是时间!郑皇后怀孕的时间!和她离宫被恒王掳走的时间挨得太近了!不对,他记得三折原文里提过,郑皇后知道自己怀孕时心中感怀,应当是她决定离开皇宫的前一晚跟永昭帝单方面告别时有的,还感慨这大概是孩子心有所感,不想让父母分开云云。可第二日她就跟恒王走了,一去近两个月。以此世检测怀孕的方式……原来如此。南若恍然,一些他从前想不明白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永昭帝会放任郑皇后给荣王快乐教育,也不明白为什么那般骄纵长乐。不管郑皇后怀孕的真相如何,永昭帝自己在心里下了结论:他怀疑了!因为他怀疑了,所以他没有办法像看太子一样看待荣王和长乐,所以他矛盾,明明表现的疼爱却要确保紧紧抓在手中。荣王……南若心头微沉。以他敏感的性格,恐怕早有所觉察了,不,或许他的敏感忧郁就是因此而来!“荒谬!”永昭帝斩钉截铁喝道,“朕问太子是因太子关乎国祚,不问荣王是因你方才已经对皇后透露荣王在你手中。”“皇叔急什么?”夏侯沛发笑,一脸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干什么这么激动的表情,随口敷衍,“行,行,只当我听错了。”然而他越是这般散漫,越叫人觉得可信。永昭帝捂着胸口脸色铁青。南若想起了太后临去前那句停顿——“你……的儿子”,当时他以为是太后说话艰难,不,不是,她是在提醒永昭帝,太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他抿了下唇,这件事先前……时太子并没有跟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