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
作者:Shrimp      更新:2023-06-22 09:45      字数:9798
  监控是他很早就偷偷装在老宅一层和停车场里的,二楼都是他父亲李胜南的游乐场,他对窥探淫窟无甚兴趣,以前住在这里都不乐意上去,更何况装监控。当时没揣什么心思,老宅来来往往很多商业伙伴,他算是留了心眼监视动向,觉得将来会派上用场,也从来没打开看过。调到几个小时前,他送阮衿刚到老宅的时候。监控里的人低头保持着按住脖颈的动作,仿佛李隅留给他的不是牙印,而是一道伤口,只要他稍一松手,鲜血就会从中汩汩而出。他鞋也没换,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保持同一个僵直的坐姿将近有四十分钟。直到家里的女佣凑过来跟他说过几句话,他才上到二楼去。一楼的监控视角最广只能拍到楼梯的拐角,再多再远的就不行了。阮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盆栽处,李隅将监控加速拉到后面,一直拖到实时,发现阮衿再也没从上面下来过一次。这到底是个什么严重反应?是被他吓到了?李隅将猫的长毛缠绕在手指间穿梭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腹搓揉着,一时间也捉摸不清楚。他将监控重新倒回一周之前,硬盘只能将录像保存这么久,这是他能够追溯到的最早时间。画面之中阮衿很少出现,他一般都在待在二楼。有时候李胜南从外面回来,他就会准时出现在绿植掩映的拐角处,半遮不掩的碧绿叶片缝隙中透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脚掌并齐,踩在地板上,好似一张装饰在墙壁上色而不露的艺术画。他知道阮衿什么也没穿,全身赤,裸,以他这种窥探视角来看更有风情。李隅能已经能想像到阮衿低声唤“主人”的姿态和语气是如何柔顺,以及那道蒙在眼睛上的丝绸是怎样的红。他的食指开始神经质地**起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紧紧攥在掌心中,自虐般强迫自己再继续看下去。右下角时间显示是四天前的中午12点15分。阮衿终于从楼上下来了,穿着那件蓝底白菖蒲的浴衣,意外地合适,。他同李胜南两人并排在餐桌旁坐着,年龄看着像一对父子,但头凑在一起怎么都是亲密暧昧的样子。他给他父亲夹菜又喂饭,每一勺亲自吹凉后用手托着送至嘴中,像服侍病人一样,比他们三人吃饭时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李胜南抚摸他的脸,颈,手,发,复而又磋磨他无名指根上的戒指,所经之处仿佛能留下一层油汪汪的黏液,但是阮衿不为所动,甚至能模糊地看见脸上一丝笑意。他看到李胜南伸手去夹阮衿胸口松垮的衣襟,暧昧地叠合上,随即大笑起来,仿佛很是得意。李隅怔愣地隔着屏幕盯着那里面两个人,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然而也的确笑出了声音。黑暗中“嗤”的一声,如同火柴头摩擦过火柴盒侧面涂层的动静。撒泼被他的笑声给直接吓醒了,猫的直觉通常是异常灵敏的,它浑身的毛都不安地炸起来,妄图从主人舒适的大腿上一跃而下,却被李隅冰冷的手一把给抓住按牢了,然后动弹不得。他们你情我愿的买卖,说不定还是忘年的真爱。那他失控的吻到底算什么呢?看来也不算什么。电脑屏幕里,李胜南正巧无意间将脸侧过来对准了摄像头,他举杯,像要和李隅碰杯,得意洋洋地炫耀。李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回家时打开马桶盖的心情,一掀开,蝎子的断肢螫刺在心头打转。年少的时候尚且可以忍,现在的他却无法再忍下去。他将猫松开,然后合上电脑,取下了眼镜,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作者有话说:是伪小妈,双洁,1v1,阿门。第8章 迷人时值塘市晚上十点多,夜幕低垂如同丝绸暗河,一道道霓虹隐隐闪烁其中。湮没在高档住宅及cbd中的“scandiaca”终于悄然亮起了灯牌,它霸道地向四周圈了片僻静的小林子。里边修葺成欧风庭院,白天过路人隔着铁门上看里面的喷泉,一只栩栩如生猫头鹰雕像抖擞机灵地立着,总觉得优雅神秘,以为是什么文化人的别墅楼。但政商圈里熟的富二代提起这“scadniaca”名字都会一笑。美名其曰私人商务会所,实际也干一些不怎么清楚的皮肉买卖。里面的omega质量是很不错的,培训后有职业素养,各种类型,尺度的都有,一切看客人要求。故而聊正事的都人模狗样地聚在一二楼,三楼电梯直达套房,西装皮一扒在这里过夜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李隅此刻正人模狗样地端坐在一楼包间沙发里,对面坐着另外他两个合伙人,吕楠和简宁,都是刚出学校的小眼镜,第一次来这种销金地显得略拘谨青涩,但同样也有点蠢蠢欲动。灯是暧昧的橙黄,里面散发的香氛味道缭绕清淡,充斥着一种朦胧的高级感,嗅来飘飘然的舒适“别紧张。”李隅轻声说了一声,伸手亲自为那两人倒酒,骨节分明又养尊处优的手指,腕表折射衬着杯中冰块,晃荡出一圈圈粼粼蜜色光晕。吕楠和简宁忙不迭地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了,也不敢喝一口,相互对视一眼,倒是忍不住先问话了,“其实当时我们的企划自知是……很粗糙的,ppt讲演的时候也都搞砸了,李少您为什么要选择投资我们呢?”几个月前在a大和招商局共同举行了一个合作交流座谈会,领导们参观完几个实验室之后觉得不错,于是牵头弄了个创业创新大会,底下请了一众知名生物制药公司和投融资机构的来助阵。不过是搞个鼓励大学生创业创新的噱头,迎合宣传当下政策,而真正愿意投资这些停留在构想策划书上的项目的投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国内天使投屡投屡败,实属烧钱费力,眼尖的都觉得这些项目还不值当出资。而吕楠和简宁他们是最后一个登场的,本来前面就有人拖延时间,他们赶紧赶慢地讲完ppt都嫌费力,说了前面忘后边。底下人的尖锐的提问也答得磕碜,台下有人掩唇低笑。结束之后,诺大会场人员散尽,正值二人灰心丧气之际收拾资料拔u盘之际,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姿颀长,由于戴着平光镜,俊美白皙的脸显得影影绰绰,气质多添了些温文尔雅。“我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他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出令二人心中欢欣的鼓点,是这么说的。注册资本就投了八百万,他们高兴地有点发懵,天上掉馅饼一样,一个公司就这么开始了,轻松得仿佛在做梦。而今受邀在这个会所再见面,又是像做梦一样。香氛,灯光,以及昂贵的酒水,还有那若有似无的omega的信息素的气味,糜烂又引人入胜。面前的人并不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戴着平光镜,整张优越的面庞轮廓分明地露在灯下,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在这种地方坐着,倒也像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愿意投资这个项目,其实也是来源于我幼年的夙愿,那个时候读《昆虫记》,喜欢到院子里抓些虫子研究,就是希望以后从事生物医学工程……不过后来家里人……”李隅不再说下去,只是笑一笑,睫毛低垂下去投下一弧阴影,仿佛掩藏了许多辛酸过往似的。原来如此,没想到谈及这么理想主义的话题,二人相视一笑,绷紧的身体明显放松不少了,连酒也肯喝了。“李少,抗菌肽在国内外研究人的确很少,因为提取难度大,而我们的技术把成本降低到最小,虽说应用目前只停留在农业作物上面,但我们领域方向的前景其实……”李隅认真倾听着,不时迎合点头,显得对项目很感兴趣的样子。气氛刚活络起来,包厢门传来声响,是微醺的周白鸮搂着三个omega进来把门用力撞开了。察觉到里面严肃的气氛,他贴着门板像蘑菇一样探头,“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没关系的周老板,你是李少朋友嘛。”简宁站起来了,周白鸮曾是他研究生导师带过的学生,虽说他花名在外,但是搞学术也从不含糊,直到如今也还被导师挂在嘴上赞不绝口。而这个会所也是他在运营,名义上都是他的了,他要进来,怎么敢阻拦。周白鸮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他左拥右抱,腿上还坐一个,将自己甩到沙发的另一端卿卿我我去了。李隅斜弋了周白鸮一眼,没管他,三人继续攀谈起来。“我觉得深城那边有块地环境不错,建厂选址就定在哪里怎么样?过两天让财务和法务你们亲自去考察一下。”“其实这个我们都不太懂,李少要是觉得好的话,那肯定是好的。”吕楠他们都不太懂这些东西,李隅愿意帮他们弄,自然是欣喜万分。虽然李隅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在为人处世上的确是面面俱到,不知不觉就让人完全依赖和听从他的安排。毕竟他是金主,而他们两个一穷二白的创业青年,初入社会,思来想去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浑身上下也的确没有什么可骗的。达成一致之后剩下的事也很快谈妥了,李隅站起来和他们握手,“合作愉快。”他们也感到周身舒爽,俱是对未来充满信心,微笑道,“合作愉快。”“现在才几点呐,三楼玩会儿呗。”周白鸮伸手拍了拍身旁一个女孩的屁股,扬下巴,“带这两位去楼上转转,记在李隅账上吧。”吕楠和简宁脸上一红,但是同样也没有拒绝,只抬眼犹豫地去瞧李隅的反应,吞吞吐吐道,“这不好吧……”李隅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了,领带扯得散开一点,露出小片胸口的皮肤。那眼角漾出一点发红的醉意,瞧着很是风流,“有什么不好的,快去吧。”于是一片暖融融的暧昧被隔绝在外,包厢门合上了。半晌,周白鹄才懒洋洋地开口,“你又憋什么坏主意呢,钱多打水漂?这个抗菌肽现在的用处就是抑制饲料霉变,要搞农业来钱,那你还不如去养猪呢。”李隅那点装出来的微醺没了,轻笑了一声,抬手将袖口的扣子解散了,“重点又不是这些。”“那是什么?”“技术专利。”周白鸮嚼着喂到嘴边的水果,他显然是没听懂,含糊道,“什么技术专利,你要这个干嘛。”技术专利,尤其是往环保那块儿扯的技术专利,就能搭乘政策上的诸多便利,以及获得大笔补助资金,贷款以及各项手续都很容易批下来。故而重点不是这个公司,而是他想经由此拿到的一块地。李胜南现在人在深城,对那块没人争抢的肥地势在必得,他想开发成度假村,还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对手。李隅想给他不知不觉制造麻烦,以另外两个人的名义注册的公司,怎么也查不到他头上来,他在其中是完全透明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两个人很单纯,对他也很信任,非常好控制。除了一丁点无伤大雅的谎言,实际上也是双赢。至于抗菌肽这种玩意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李隅觉得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并不感兴趣,也根本没有听进去一句话。“算了,我也不想猜你想干什么,反正听了半天没一句真话。”周白鸮抚摸着一旁的omega精致小巧的脸,想起李隅刚说的,什么《昆虫记》以及喜欢生物医学之类的,就知道是在纯粹瞎扯淡呢。他嘴里的喜欢,还不如周白鸮养的情人所说的喜欢真实。“真话假话都不重要。”李隅整个人松弛在沙发中,眯着眼抬头看着头顶璀璨的灯。一点点酒没有让他醉,只是感觉稍微有点精神疲惫。行李已经收拾到一半,他准备明天就搬回到老宅去。这是唯一一个,让他始终感觉举棋不定的决定。回去吗?回去能改变什么?李隅有些狐疑地问自己,但事到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所给出笃定的答案,到底是真还是假。他很矛盾。周白鸮伸了个懒腰,思索半天还是想问出口,“你和阮衿到底是……”如同石沉大海,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再定睛一看,原来人竟然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侧倚着沙发,眼皮阖上,睫毛投下两道虚影,显得很孱弱似的,眉心仍然轻微蹙着,仿佛仍在不停思考着问题,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小可怜,周白鸮吹了声口哨,想着明天是休息日,李隅也不急着去公司上班,便拍了拍旁边两个omega的肩膀,“小宋,你把他扶到楼上找个房间睡吧。”周白鸮可不像李隅这种没命的社畜过法,他是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夜里时候正精力旺盛,还要再去隔壁打一局桌球。.诺大一个包厢里就剩一个沉睡着的alpha和醒着的omega,其实那气氛有一丝微妙,宋邵这么想着。他没急着扶起李隅,仅仅只是站着听着他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莫名就有点心猿意马。在会所里他们是不准被贴抑制贴的,性腺就大喇喇地暴露在外,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都能使得他们受到影响,而淫荡的体质是很受欢迎的。如果是李隅的话,就算一分钱不付,也有很多omega想要倒贴上去。和这样的alpha上床,会是什么样感觉?不过即使李隅是“scandiaca”的常客,他也从来不跟他们上床,应该说,他连他们的脸都没正眼瞧过一次。多金,英俊,年轻,少言寡语,以及高高在上的禁欲。每一个都是镶嵌他身上璀璨的钻石,而这其中的高高在上令他觉得浑身异常兴奋灼热。宋邵坐到了李隅身边,那桌上搁着他的钱夹,他往里面塞上了自己的名片和安全,套,放安全,套是有点恶意的性暗示,不管怎么说,男人总会有这方面的需求吧?沉睡的面孔,好像小孩那样,他饶有趣味地用指尖抚摸了一下李隅的眉心,看到他嘴唇在轻微翕动,像在说什么梦话一样。是在说什么?宋邵倒是很想听一听,于是他蹲**凑近了。唇齿之间灼热略带酒气的气息,像一团火焰,呼地一声熨烫粘黏到耳朵上,“软……”软什么东西?他不由自主想要再贴近一点,胸口却被狠狠地推了一掌,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还是以屁股着地的姿势,挺尴尬的。“你在做什么?”李隅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眯眼皱着眉头,额发有一些凌乱。“周老板让我送您上楼睡。”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表现出浑不在意的样子。“不需要。”他拿了自己的钱夹钥匙,准备往外走。但是宋邵并不在意,他索性脸面也全不要了,在后面继续推销自己,“李少,您要是有需求可以随时点我,我很多姿势都会,叫,床也好听,好多老板都喜欢我。”但是李隅没有搭理他,而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次机会,“我是戏曲学院的学生,昆曲京剧什么的也都会……”他实在是口不择言了些,连这个都拿出来当做自己的筹码。但是没想到李隅却为此停下了脚步,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曙光。在剩迈出最后一步包厢之前,李隅回头了,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宋邵所说的话,“你会唱戏?”“是的。”宋邵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露出他一直以来所自信的笑。“那很好。”他听到李隅这么说着,随后脸上竟展露出吝啬的笑来。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一抹笑意,像湖面上浮动着闪烁的粼粼波光。好迷人,他想。作者有话说:明天休息。第9章 蜃楼阮衿昨晚上没下去吃晚饭,早上醒了也没有下去吃早餐。他躺在榻榻米上只动脑不动身子,完全感觉不到哪里饿,这连续几日,他反反复复地回溯李隅在车里吻他的细节,一帧一帧像在做剪辑一样,明明什么都看得清晰,但是还是分析不出什么头绪和动机。这个日式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全然逼仄封闭的原木盒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泛着天然木头的香气,就算不开灯好像也晕染着一种类浅金色的圣光。美则美矣,雅也雅极,但这光泽依旧灼伤眼睛。没人喜欢长久地待在这种情趣房间里,但总会慢慢适应。阮衿规规整整地躺久了,脑子也终于想累了。他换了一个侧身姿势,眼睛正对着那个障子门上的艺伎。纤纤右手轻托下颌,五指如兰花绽瓣,向前自然舒展。从发顶到嘴唇的弧度像经由水流长时间冲击打磨过,无不流畅圆润,营造出一种又懒又媚的姿态。阮衿看着看着就有点庄周梦蝶了,实在分不清了自己在画内还是画外,亦或是完全在照镜子。他觉得自己的面容在逐渐和这个艺伎重合。这想法过于惊悚,他像烙煎饼一样再度翻身过来,眼睛忽然蹭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不清楚是什么,只是本能性地向后躲避,正瞅见一对深蓝色的眼瞳。眼线清晰纤长,阳光下如纯粹无杂质的宝石一样,非常漂亮的猫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采光好,还是因为对他保持攻击性,瞳孔缩成细短的一道竖线。直到被那粉色的鼻尖试探着蹭了一下额头,他才如梦初醒,伸手摸到猫柔软的后颈上,然后才直起腰坐起身来。哪来的一只布偶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屋子里来的。一身昂贵干净的长毛,蓬松发亮,夺目吸睛,看来被主人养得非常好。耳朵上支棱起的浅灰色看起来尤其柔软些,他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猫在他手掌下显得温驯可亲,娇软地冲他“喵”了一声,舒适的呼噜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嘿,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主人在外面?”阮衿沿着它的自脖颈一直搔尾巴尖,顾自问了话,但猫被他弄得很舒适,仰着下巴眯眼睛,不予回应。当然,回应猫言猫语他显然也是听不懂的。他把这只乖巧得像真布偶的布偶猫揽在臂中,赤脚往外走,障子门只留着一道几厘米的缝隙。这么胖大沉重的一只猫,可能真的是流体做的,无知无觉就沿缝偷摸钻进来了。李胜南不喜欢任何动物,显然不会是他的,而且阮衿昨天回家才得知李胜南这周在外地,暂时是不会回来的。帮佣厨娘之类的人也没有听说过有养猫,是来客人了?还是说……“撒泼……”楼梯上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一直向上延伸,猫的后腿轻轻往阮衿小臂上一蹬,轻松挣脱,闷声落地,循声灵动地向前跑去。与人四目相对,总是显得略微尴尬。尤其当阮衿想起他们第一回 在楼梯上遇见的情景,他率先败下阵来,避开了眼神。李隅跻着拖鞋,身上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没有了西装革履的精英派头,碎发随意垂软在额头上,使得本来锋利冷峻的脸弧度忽然柔和了,整个人看上去又嫩了几岁。纵使匆匆只看了一眼,阮衿一瞬之间仍然有点晃神。直到隐隐约约瞅见楼梯口放着行李箱,他面上一愣,这才找到话说,“你这是……打算回来住吗?”“嗯,”李隅应了一声,把蹲在脚边装乖的撒泼毫不客气地拎起来,语气淡淡的,“怎么?不欢迎我吗?”“不是,我就是有点……”阮衿小心翼翼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总觉得小妈这个身份实属微妙,怎么说都是完全不对劲的。末了,他只得尴尬笑了一下,“那就……欢迎回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李隅为这话牵扯了一下嘴角,一种转瞬即逝的冷笑,仿佛刀光映雪,好像他说了什么糟糕的冷笑话似的。时值下午一点半了,而李隅才刚回来不久,阮衿估摸着他没有吃午饭。而他自己走动了这么几步,发觉肚子也实在饿得不行,便试探着问,“你还没吃饭吧?明嫂留了饭在冰箱里,我去热一热?”李胜南家里请的都是钟点工,他本性奸猾多疑,从不肯长时间留外人在家里,纵使相处几十年,他家里厨娘,女佣,花工之类的都是做完事就尽快走,和主人并不很亲近。阮衿杵在原地等李隅回应他,虽然本来就觉得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被拒绝,但是他从来就是这样的,被讨厌是一回事,吃饭又是另一回事。他掩饰不了自己的关心,于是也不打算去掩饰。“行啊。”轻飘飘一句应答,他心脏骤然漏跳一拍,没想到居然是算在那百分之二十里的。.阮衿用叉子戳弄着盘子里的菠萝虾仁焗饭,烤得焦黄喷香的芝士被他扎出成排整齐的**。他觉得自己的胃真是很奇怪,跟抽风似的,一会儿饿又一会儿不饿的。可能是因为他现在除眼睛之外,浑身上下的器官都在不遗余力地打探着对面人的动向,乃至肾上腺素飙升,冲淡了原本应有的知觉。他只是偶尔机械地塞进嘴里一口,听着对面人刀叉在瓷盘中轻微碰撞,在一片寂静中响彻和回荡,竟然也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忽然听到李隅语气不明的问话,手一抖,虾仁从勺中滚落,又连忙舀起来按进嘴里模糊道,“我挺好的。”过一会儿他又抬头看李隅,“你呢?你过怎么样?”“我也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自己这样闪烁其词,同样的,带着一点以牙还牙的意思,李隅也不肯为他展露哪怕半点真心。既然互相都说挺好,也就索性装作都挺好了。“我这段时间临近易感期,情绪一直不太好,所以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昨天的事,包括第一回 见面的事,我都向你道歉。”李隅用餐巾擦拭完嘴角,两手搭在桌布上,好像还在等阮衿慢吞吞进食。他的语调是如此平静温和,好像是和老友重逢叙旧,也并不对自己的失控有任何心虚的避讳。“没关系,我不介意的。”阮衿应答了,再抬头,发现李隅正一手托着下颌,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那瞳仁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点温柔的琥珀光泽,但还是像紧锁猎物的蛇眼睛。阳光下的灰尘如细小金鳞,在两人相隔的空气中懒洋洋地滚动翻涌着,这气氛异常温和,泛黄的胶片,像是所有合家欢电影的终结,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昭示着与从前过往和解的开始。阮衿低头捏着叉子,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蛀空了一个洞。其实归咎于紊乱的信息素的话,那么李隅传递出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恨啊爱啊之类的多余情感,也不在乎他成为他的小妈,就更别提留恋了。那么那些七零八落的,胡乱扒拉开,瞅瞅还剩下些什么,那估计只有纯粹的膈应,但是李隅是那么一个有教养的人,膈应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于是,过去就算是彻彻底底过去了。吃完饭他收拾餐具,李隅食指在桌上笃笃敲了两下,说,“聊聊吧。”阮衿顿了一下,点头说,“好。”他转身进厨房,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罗汉果捣碎了,捻了一些碎片混着茶饼冲泡。细窄的叶片在滚水中抻开,玻璃壶中逐渐弥散出深酽色,祛痰润嗓,苦中泛甜,适合抽烟的人养嗓子喝。以前高中时候李隅抽烟,现在是否还抽,他并不很清楚,只是下意识先这么考虑了。阮衿以前做饭水平也就一般偏上,先今泡茶,做点心,手磨咖啡,这些细致的东西都是他跟了李胜南之后必须学的。学了之后也很好,他觉得自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不需要动脑子。观察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咖啡一滴滴落在滤纸上,亦或是烤箱照明灯漏出的暖黄氤氲,在死物面前他可以放空自己。什么作为人的自尊,羞耻,愧疚,那些沸腾的知觉都在机械加工的时间中短暂消失,所以能稍微获得一些平静。阮衿端着茶出来,窗外迎春花瀑布般明丽的大片嫩黄流泻在墙头,招摇灿烂,于春风中簌簌抖动着,而李隅就坐在这一片模糊的明亮之中,由于椅子角度的遮挡,只能看见长**叠着,深咖色的丝绸家居裤上没有一丝褶皱。那只叫做撒泼的布偶猫趴在他脚边睡觉,抻成绵软的长条,肚子一起一伏。花园的绿叶中嵌着诸多含苞待放的骨朵,天已暖,再过不了几天就都渐次开放了。诺大的房子,在落地窗旁静谧的下午茶,真是久违的平和,阮衿为眼前这画面怔愣了很久,这画面很像他曾经幻想过的未来生活,要养只毛茸茸的宠物,和一个喜欢的alpha在一起度过平淡的日子。但现在总觉得像是走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忽然之间看见了海市蜃楼,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望梅止渴。阮衿努力摇了摇脑袋,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生生甩出脑子,这才走过去。茶壶杯具搁在桌上,原本还有一些和果子,松饼之类的下午茶点心,阮衿摆盘都弄好了,忽然又想起李隅貌似并不喜欢这种东西,就没拿出来。“阮衿。”忽然被叫了一声名字,“你是怎么和我父亲结识的?”所以说果然还是海市蜃楼啊,他想。第10章 疼痛“是去年八月在临滨市第一次和李先生碰见,当时公司的现金流还没回笼,银行贷款批不下来,所以着手的项目前期款拖欠了一周,情况实在很窘迫……”阮衿诉说着,然后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从李隅的角度看,睫毛半敛着,抿起的嘴唇上凝着水光,那神情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回忆之中。他很平静,语气又是一贯的温柔,于是很难分辨到底出自什么情绪。这短短几句话要素实在过多,七年中短缺的消息,像潮水般直接涌入了耳中,使得李隅还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反应。临滨市……所以就是在邻省,并不很远。而他从事房地产开放相关,跟自己还算是同行。阮衿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是有多么难以启齿,他对他从来有问必答,和盘托出,讲述还在继续。李隅的食指再次开始不由自主地**起来,他想,那就暂且先听他说吧,不管多么复杂,不管是真还是假。“李先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很有眼光,人也很不错。”居然一口气用了三个“很”,像是语文知识贫瘠的高中生在作文中在使用干涩生硬的排比句,可李隅知道阮衿文采分明很好,他语文总是考很高的分,130分,140分,大概是这样的。“就这样?”李隅问,通常在谈话中这样刨根问底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是他面对阮衿的时候潜意识里就从来站在制高点,以前有这种趋势,现在更加变本加厉。“李先生用他的子公司签了抵押担保合同,加上他各方面人脉也广,稍疏通关系,贷款就成功批下来。一来二去,我们在工作上就相熟了。”说得含糊委婉,个中细节何尝不能想到,生意不都是酒桌上谈成的。政府,土地,银行,就是一个死结,兜兜转转始终绕不开那一个“钱”与“色”两字。“是临滨水上星城,现在二期房正开盘那个?”“嗯。”消失七年,阮衿比他想像中要有手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