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0
作者:Shrimp      更新:2023-06-22 09:45      字数:9875
  梁小颂被几个男老师拉开,警察上手铐带走他,这话,这话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阮衿趴在地上完全不能动,鼻血一直在止不住咕咚咕咚向外地流,瓷砖上,还有白色的墙根上,都被鲜红的血液给浸润了。他被很多人从地上架着扶起来,七手八脚地送上救护车。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的确是,没有一个人,再愿意搭理他了。这是一生中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种种回忆,没有任何屈辱比这更真实。.“阮衿。”一个声音忽然惊醒和打断他如同坠入梦魇的思绪,这声音分明不大,但是就是恰到好处被他捕捉到了。他一回头,不远处正是李隅。他正倚在山地自行车上,瘦瘦高高的人形,冬天也穿得很少,捅在口袋的折起的小臂线条流畅。冲他招了招手。那跟招呼小狗一样的手势,几乎是有种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你跑马拉松呢?”“啊,不是,就……马上要迟到了……”他跑的眼前有点发黑,书包也很沉重,胸口起起伏伏地喘气,小腿像要炸裂似的痛起来。“我载你。”李隅说这话时语气冷淡又随意,但是同样又不容商榷。阮衿有点受宠若惊,想客气一下,但是瞅着李隅没有多少耐心的冷白侧脸,想着是礼尚往来的事,还是手脚麻利地坐上他的后座了。“我坐好了。”他说了一句。“手扶好。”李隅说。阮衿就把手轻轻搁他腰侧上了,也不敢太使劲儿,出于礼貌仅仅只揪住了布料。李隅就穿着秋季校服的薄外套,里面是灰色卫衣,他弯曲起来的指节磨蹭到李隅腰上薄而富有韧性的肌肉,虬*结有力,能感觉在发力的时候变得坚硬。李隅又强调一句,“扶稳点。”阮衿有点不明就里,心说要怎么扶稳才好,他又不会从车上掉下去,只是从揪着衣服变成握住他的腰侧。只听李隅“啧”了一声,就伸手直接抓着他的手腕,从腰侧往前滑去,他猝不及防往前扑,不仅手臂完全环上李隅的腰,连整个脸都贴到他的后背上了。衣服上洁净的清香霎时涌入鼻腔,干燥冷冽,是一种好闻而不常见的味道,阮衿忍不住偷偷轻嗅了好几下。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李隅为什么要他这么紧抱着,因为他的确感觉自己差点被车甩飞出去。作者有话说:怕被pb所以写成女表啦。这章也算飙车了!第28章 没办法拒绝整个一中食堂都熙熙攘攘的,唯有这个最昂贵的窗口人少些,闻川要跟周白鸮讲话就必须放大音量,“所以现在你现在是找那个阮衿给你补习是吧?”闻川一边在窗口跟打饭阿姨点餐一边问周白鸮。“啊,是啊,怎么了,我语文成绩显著提高。”周白鸮惦记着自己那最后一个炸鸡腿,眼神没往这边瞟。“学校论坛去年很多关于他的帖子,都被学校删了,你们这一届新来的你们应该不知道吧?”“什么帖子?”“就那件事嘛,学校论坛删干净了,但好像还有截图和照片吧。他妈当小三,把人怀着孕的原配妻子弄出抑郁症自杀了。然后他儿子带一堆人来学校闹了之类的。当时闹挺凶的,都进医院了。”闻川回忆了一下,也不太记得清楚,就记得正考试呢,外面乱七八糟的吵得不行,奈何他们考场老师不让出去看热闹。一直到打铃结束了,他出去了,走廊上学校保洁来拖地,地上一连串点点滴滴抛洒的血,颜色很深,延伸到很远,还是挺瘆人的。“还有这种事儿啊,摊上这种妈还真挺惨的。他看上去家里人也没怎么管的样子。”周白鸮“啧”了两声,又低下头去,想起阮衿连他笔都不敢拿的可怜相,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得慌。“所以说,他这个人是个不安定的危险分子。”闻川笑了一下,继续低声提醒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李隅都别跟他走太近,小心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这有什么麻烦能产生,麻烦能麻烦得过你那事逼女朋友,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周白鸮摇了摇头,寻思闻川这个过分担惊受怕的性格实在是不够爷们儿。空着的肚子很快咕咕叫起来,他也将双手正压在闻川肩膀上,探着脖子前倾,推搡着往前进走,这才发现鸡腿已经无影无踪了。“你刚刚说那些是不是故意转移我注意力?我鸡腿呢?那么大一个鸡腿呢,说好周一的鸡腿留给我的呢。”他大声哀嚎起来,顺手就要去掐闻川的脖子。“诶诶诶,刚李隅打走了,不是我。”闻川无辜地把自己的餐盘展示给他看,扭头就朝自己女友邵雯雯那边走去了。“我去,这个蔫巴人咕咚心的坏鲤鱼。”周白鸮嘟囔了一声,随便点了几个菜,举目四处寻找李隅准备报仇,却发现李隅并不坐在他们常常坐的位置。找了半天才发现他一个人一张空桌子的角落里吃饭,他气呼呼地坐下了,“怎么忽然就跑这边吃了,害我找半天。”李隅衔着吸管喝了一口玻璃瓶里的可乐,眼神落到不远处,直至完全咽下去了才说话,“有人盯着就吃不下了呗。”“啧,你懂不懂啊,人家怀春少女只是在暗恋你好吧,吃饭时看看你都不行,小气。”周白鸮戳了戳餐盘里的肉,再稍起头,正看见跟邵雯雯并排坐一起的长发女孩在左顾右盼找人,不一会又垂下头去,模样看起来很有点沮丧。而李隅恰巧挑了个承重墙的拐角的位置坐,整个后背都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从后面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吝啬得很,好像被人多看一眼就会掉块肉一样。这位怀春少女正是他和李隅的邻班同学,一个名叫薛寒的女omega,成绩拔尖,又很会来事,各项文艺活动都有主持,刚进校就当上学生会的副会长。她笑容甜美,小腿笔直,属于看一眼就立即被归类到清纯校花分类里的那种。那种开朗活泼不拘小节的性格无论在男生或女生那里都格外吃得开。周白鸮接触过几次,觉得她人还挺好的,关键是虽然和邵雯雯那群人是朋友,倒也没有生来骄纵的大小姐病,很是随和温柔。开学那会儿李隅和薛寒都作为学生代表一起上台讲过话,看着实在登对又养眼,底下有人觉得他俩组一对也不奇怪,毕竟非常之金童玉女。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受舆论的影响,薛寒还真就看上了李隅。早上送早餐,中午食堂坐对面,下午篮球场上从不缺席,能找到一个机会去李隅班上晃悠就绝对不放过,目前大有不把人追到手势不罢休的架势。“你做什么了勾引了别人学生会副会长?”周白鸮问。李隅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不记得了。”“你自己说说,基本上除了我们几个你还记得谁?你是不是脸盲啊我怀疑。有时候我觉得你小时候那次从楼上掉下来那次脑袋给磕傻了,你知道海马体吗?就要是那个地方受损的话……”周白鸮继续絮絮叨叨控诉着。就见李隅手托着下巴,目光若隐若现落到他身后,慢条斯理道,“阮,衿。这个我记得。”“找你半天了,坐的位置有点偏僻啊。”阮衿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周白鸮回过头,就见他拿着几个厚厚的活页笔记本站他后面。脸上颧骨处青了一大块,脸本来就不大,发胀的瘀血则占了半壁江山,衬着四周白皙的皮肤,左右脸一对比,看起来发肿,很有点糗。“哇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啊,你还会打架?”周白鸮惊骇之际立马发出一声怪叫,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就是……上学路上摔跤磕了一下,没什么。”阮衿觉得实在有点尴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有一丁点微微发烫的刺痛。他把几本笔记放在周白鸮手边,“这些是我高一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翻翻吧,我觉得还挺详细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联系我。”阮衿交待完这些,看周白鸮信手翻阅着他的笔记,对他的一手好字啧啧称奇。静默了一会儿,他想着应该没什么遗留问题,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了。后边李隅正直视着他那张滑稽的脸,“去过医务室了吗?”阮衿很轻“嗯”了一声,站起来挠了挠自己的痒痒的脸颊,“我现在就去。”“现在不该吃午饭吗?”李隅又低头舀了一口汤放进嘴里,尝到了玉米的甜味,“去打份粥喝。”他这发号施令一样的语气,具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慑力。但阮衿有点迷迷瞪瞪和不知所措,他本来因为脸疼而不舒服,午餐也不打算吃,只想趴桌上好好休息一会儿。到食堂来只是约好了给周白鸮带笔记的,所以身上没带饭卡。“额,我没带饭卡,书包里有……”阮衿刚想解释自己有带面包,随口就撒个无伤大雅的谎。但话音未落,李隅冷硬修长的手指拿着饭卡递过来,“我借你。”阮衿觉得李隅的眼神看他的眼神很赤裸和锋利,不是同情,就像看小虫子一样,好像他的伎俩和自尊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似的。原本这种压迫和洞悉感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因为即使说在传递好意也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就像个年轻的皇帝,谁都不能违抗他的旨意。“谢谢你哦,那我用完马上还给你。”但是阮衿还是接过去了,因为他也的确无法违抗。..“阮衿这个人,仇人还挺多的。”李隅说道。“啊?什么仇人,他哪来的仇人,他自己不是说摔跤撞的吗?”周白鸮有点没反应过来。李隅冷飕飕看了一眼周白鸮,也不想解释太多,刚刚闻川说的他都听到了,而周白鸮不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一个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纯傻子。阮衿刚刚转过身,李隅先是看见他的后脖颈,以及后面有点被撕开线的浅咖色连衣帽了,露出一点白色棉絮,看上去像一只破了的玩具熊。他想应该是有人从背后用力揪住他的帽子,然后才扯撕开的。他出门之前不可能毫无知觉地穿个这样的衣服出来。早晨因为迟到,阮衿道完谢之后进校门跑得像一阵疾驰而过的,他都没注意到别的。“诶,不对啊。你跟阮衿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人家不吃午饭你居然也管。”周白鸮撞了一下李隅的肩膀。“不熟啊。”李隅已经吃了个八分饱,完全不再动筷子了,餐盘里剩下许多蔬菜,他双手交叉,“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什么事?”“他好像没办法拒绝我说的话。”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周白鸮发觉李隅露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李隅的长相是那种轮廓分明,薄唇高鼻梁的,加上肤色冷白就更像混血儿。很容易博人好感,平日里不笑的时候很有冷颓严肃的气质,现在骤然笑起来又有点蔫坏的劲儿在里头,显得生动痞气。“你想干嘛?肚子里又盘算什么坏主意呢。”“不想干嘛,就是……”李隅摇头,轻轻挑眉,感觉咬字在唇齿舌尖之间轻微磋磨,化作了模糊的发音,居然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来,于是他说,“就是一个发现罢了。”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等着阮衿打完粥回来还饭卡。阮衿还没等到,反倒是邵雯雯带着薛寒已经走过来了。周白鸮戏谑地看一眼李隅,就等着看戏呢。“我……你……”薛寒站在李隅面前有点放不开的扭捏,尽管闺蜜在后面低声不断催促,还是犹犹豫豫地不能开口。李隅正坐在位置,后背挺直,额头上碎发因为有段时间没修理已经长了,垂下来遮住了眉毛。他一只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仰起头看人的眼睛显得很冷淡,薛寒仅仅只和他对视了一下,就因为过于害羞而马上低下头去了。“我……有话跟你说,这儿太吵了,你方便出来一下么?”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嘟囔,手心绞在一起,明明在舞台上主持节目都没这么紧张过。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李隅简短地“嗯”了一声,站起身跟着薛寒走出去了。.等到阮衿端着盘子回来还饭卡的时候,座位上只剩下一个百无聊赖的周白鸮。“李隅呢?先走了吗?”他把盘子搁在桌上,感觉到了沮丧,早上迟到他来不及认真道谢就匆匆往教学楼跑去了,刚刚想回来一并感谢了,李隅却已经走了。于是他只能将卡递给周白鸮,又掏出几块整齐的零钱交给周白鸮,“那你带给他,帮我说句谢谢。”“不谢不谢,都是小钱,就当他请你吃了吧。”周白鸮只拿了卡,没去拿他递过来的几张纸币。他注意力不在此,坐姿一直保持歪斜,朝着对面食堂亮堂堂的大门口,仿佛外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正在发生。看着阮衿不解的样子,他朝外面努努下巴,坏笑着示意他一同凑热闹。循着周白鸮的视线,他看见李隅和一个低着头的高马尾的女孩并排走向操场的背影。那距离有点遥远了,但就连模糊的影子居然也显得异常般配,半个头的差距,回话应答时微微低下头的李隅,显得有点温柔。即使是轮廓也显得温柔。阮衿看着,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金属餐盘,打磨得圆润的边缘并未割伤他的手,但是还是觉察到了一种密不可说的钝痛在产生。他忘记了要坐下,忘记了食物,同样也忘记自己脸上的蔓延着的伤。这一刻的感觉是悬空和暂停的,耳鸣,嘈杂,以及扭曲的人影,全部像水一样灌进来,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变得干燥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几张纸币,又重新握拳,忽然觉得难过起来。作者有话说:明天休息!今天开始上课了,sad,不想开学啊第29章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李隅来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他从操场另一端穿行过来,头上落了些碎叶,用手轻轻拂去了。闻川和周白鸮站在一块儿,彼此对视一眼,觉察到几分玩味。闻川先替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女友问了,“你都跟人薛寒聊了些什么啊弄这么久,我看挺有戏啊。”“快午休了,走吧。”李隅依旧摆着一张酷毙了的俊脸,不肯具体透露半个字出来,转身就先走了。周白鸮越发觉得有点抓耳挠腮,缠着闻川的手臂,“你说他这是个什么意思,上一秒还搁我这看不上那个薛寒的,现在怎么又是这个态度。”“谁知道。”闻川也叹口气摇摇头,远远地就看见薛寒像是一只小鸟似的蹿出来,扑在邵雯雯身上,挂在她脖子上不顾形象地高声尖叫起来,那种兴奋至极的模样引得旁边学生频频侧目。所以看这情况,是很有戏?他摸着下巴去有点若有所思地去看李隅的背影。.十几岁正是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的年龄,无论是对于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谈情说爱,都要蠢蠢欲动,品头论足一番。听说还没告白,也还没真正谈上。不过这个“还”在大家嘴里都基本上已成定论,那天下午但凡了解一点八卦的几乎都已经默认李隅和薛寒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实。因为性情冷淡的李隅从来没在学校和哪个omega走那么近过,居然还答应了要去薛寒的生日party上玩儿,这算是一件大新闻。明面上追李隅的不在少数,私下暗恋的那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他就是很容易招人爱的类型。但是他如果要是交了薛寒那样的女朋友,很多人的不甘心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吞,因为的确算是一对很合适的情侣。这一周换位置阮衿坐到正中央四人并排的中心,上晚自习的时候几乎要被身边几位女生的窃窃私语给完全包裹起来。“下午薛寒心情特别好,笑特别开心,还去他们高一每个教室都去发棒棒糖了。”“干什么啊发神经,还没在一起就弄这么高调,小心到时候打脸。”“嗨,这你就不懂了,她生日刚好是元旦那天,那李隅都答应去了,还不懂什么意思么。肯定会送生日礼物吧?现在只是暂时瞒着不说,就等到时候人直接在生日party上宣布定情了。”“靠,那你说的也对哦……”阮衿提着笔正在写英语阅读,耳朵里被这些嘈杂的声音灌满,实在是无法坐到心无旁骛。好几分钟过去了,字母都像是活了一般浮在眼前,他始终不能平心静气地把题干给读下来。必须轻微念出一点声音才能集中注意力,于是他低声道,“there be none of the affections,which h**e been noted to fascinate or bewitch,but love and envy.”在人的各种**之中,没有一种是令人神魂颠倒的——除了爱与嫉妒。嫉妒啊嫉妒。阮衿就觉得自己从心脏那处开始不舒服,只得放下笔,用没伤的那半边脸枕着手臂上趴下。他记起自己见到的种种场景下的李隅,会所里为他解围的,伸手救猫的,在公交站台下避雨的,骑自行车载他去学校的,全都无一例外的呈现出孤傲的姿态。很难想像从今以后李隅身边会站着另一个女孩,所以原来是喜欢薛寒这种类型的女孩吗?阮衿思索了一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的软皮本子,他在上面很迟缓地写下了“薛寒”这两个字,顿了一会儿又着重圈了起来,添加上一个深重的问号。他盯着这两个字许久,还是觉得精神异常疲惫,没一会又像颗扶不起的葱似的重新趴倒了,但是很快就被人戳了几下肩膀。值日的班委正公事公办地盯着他,“自习课不能睡觉,坐起来看书或者写作业。”阮衿“嗯”了一声,又觉得实在闷得慌,在教室里实在是有点待不下去,“对不起,那我能去趟医务室吗?身体实在有点不舒服。”班委看了眼他那张惨兮兮的脸,挥了挥手,“那你去吧。”阮衿把本子匆匆塞进书包里,终于成功从这个充斥着教室里中逃离出去了。他秉承着病不严重绝不就医的态度,原本完全不把脸上的伤当做一回事,但是既然李隅说过,他潜意识就已经把去医务室一趟当作了任务,倘若今天没有完成,反而坐立难安起来。时值冬季的八点钟,医务室在主教五楼的走廊尽头,声控灯坏了之后一会亮一会灭的,还是呈现出亮一秒,暗三秒的循环节奏,于是走廊显得幽深黑暗,骤然又亮得刺眼,很有点天然形成的恐怖氛围,学校的电影社团也的确在这里取过景。阮衿顺着从玻璃往向外看,能看到顶楼的天台外露出的一部分。听说教导主任时常在这个隐蔽的位置守株待兔,抓获了不少偷摸抽烟的男同学。他看见了来自打火机的微弱的火光,风中摇曳着的一簇,照亮了小片脸部的皮肤,虽然幽微但已经足够明亮到被肉眼捕捉,不过还不等看清人脸,就迅速熄灭了,现在的确还有人站在那里在吸烟。那会是李隅在那里么?他想。他一直走到了医务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女校医正蹲着给几个打篮球崴了脚腕的男生喷药,但是药好像用完了,她便起身去更里面的一些柜子去找。“今天干嘛打得那么莽啊,是因为薛寒的事?”阮衿原本要推门进去,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立刻站定了脚,手紧紧攀附在门板上。虽说偷听是一个不太光明的行为,他也为此有点脸热。但这个名字很不同寻常,因此他心跳异常剧烈,已经预感到自己会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他的预感总是很准,但一般总是坏事,比如说预感到自己要挨打之类的事情。而这一次他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薛寒?怎么可能。”“那是什么,你不是初中以前跟她谈过?今儿又吃醋了。”“我真的服了,我是替那个不开眼的哥们儿不平好吗?她又祸害别人清纯校草去了。初中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啊?就是个实打实校草控,我实话跟你说吧,江北区这块,连职高技校的她都没放过,哪个难追搞哪个,到手了一个月不到就分手腻了。你去附近学校论坛搜校草相关的交友帖,下面绝对有她在爆照……等会儿我给你看我拍的聊天记录,我当时跟她还谈着呢,她还同时在手机上撩骚好几个……”撩骚?校草控?玩弄感情?追到手一个月就腻了?站在门外阮衿有点呆了,又想起李隅答应去薛寒生日party的事情已经弄到人尽皆知。不管他和薛寒私底下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已经开始恋爱,想想李隅如果是在被蒙骗的情况下,经历那些看似甜蜜的陷阱,那么最后沦落到被分手的结局,他肯定会很难过的……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得先告诉李隅?阮衿又立即摇摇头,先劝解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听信那些一面之词,这些话说不定只是薛寒的前男友因为分手后的妒忌心而编出来的谣言呢?很有可能她其实是个好女孩。他一边忘记了自己要看脸上的伤,一边慢慢转身向外走去。他打开手机在附近某所学校的论坛上搜索校草之类的关键词,手指慢慢滑动,感觉到心脏也逐渐下沉,还真找到了出没在帖子里的薛寒。这还真是……阮衿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确认之后,这件事他必须当机立断先告诉李隅,不能让他被骗了。刚刚在楼顶抽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阮衿决定还是上顶楼去看看再说。他沿路跑起来,就像早晨迟到时一样,双脚大步迈开,憋着胸口中的那口气用力蹿上了楼梯。他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而来的一股忿忿不平支撑着他往上走。或许只是嫉妒……他想,他为李隅喜欢上别人这件事而不甘心,如鲠在喉,其中更不甘心的是,他喜欢上的还是一个两面三刀,玩弄感情的女孩。天台的门大喇喇地开着,冷风刺骨,像海浪舔舐礁石,一股股地朝阮衿身上拍打。他弯下腰微微喘息着,双手撑在膝盖上,能看清自己唇角逸出的缕缕白雾。去吧,阮衿,他跟自己说,虽然李隅可能会伤心,甚至会对他生气,但早伤心总比晚伤心好吧。于是他握拳鼓起勇气扶着门跨进去了,环顾四周却是空荡荡的。拨开云层的月亮照亮了天台的水泥空地,除了巨大的水箱庄严肃穆得像一块石碑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有点丧气,拖着颓然的身体走向刚刚看到人的位置。月光亮堂如水,清明地落下来,靠近膝盖的栏杆的铁格上有一只倔强挺立着的烟头。纤细洁白的,被抽得很凶,烧得短短的一截,几乎是快要迫近滤嘴的位置。阮衿蹲**,仔细看了,确认这的确是李隅抽过的烟,他或许刚刚就在这里,抽完了一支烟,就转身走了。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就保持着一个垂头丧气的蹲下姿势,像一个瘪了的皮球,想了想还是掏出了手机,慢吞吞的给周白鸮发微信。这件事还是摆脱周白鸮来说比较好,他的手机屏幕小,触屏也因为老旧而不灵敏,用的还是二十六键,便只能用指甲尖一个个慢慢去按,“周白鸮,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看到信息请回复,我有件事情拜托你一定要转告给李隅。”最后“李隅”两个字很顺畅的出来了,因为经常打的缘故,只需要两个字母即可。在他刚按下了发送键后,一个低哑的声音伴随着湿热的气息适时在他左耳侧响起,“你有什么事要转告我?”作者有话说:神出鬼没的一条鱼。另外:此部分回忆杀是到确认恋爱才结束的,现在还有一定距离呢。第30章 喜欢保护别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绕到自己斜后方的,悄无声息的李隅,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黑猫,正弯下腰来盯着自己的手机。阮衿被骤然这么一惊吓,差点把手机扔到楼下出去。李隅扭头看到他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保持着那个贴近姿势继续问,“嗯?说吧。”很清淡的烟草味道,从李隅的衣领上脱落下来,同冷风混合在一起,顺着阮衿的呼吸进入了肺中。这味道忽然使他打了个激灵,脑中持续沸腾的一团浆糊也迅速平静下来了。实在是过于草率了,这并不是充分必要条件。他就是嫉妒和生气,拿着漏洞百出的论坛就当做证据,这种行为实在不光明磊落,且如果是被恶意污蔑,这对一个女孩儿来说,的确是莫大的侮辱。现在他一看见李隅的脸,许多原本就不堪一击的想法迅速褶皱和萎缩下去,然后像病毒一般被浸润在月光下的李隅给完全杀死了。阮衿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很快又避开了,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中午的事。”“你其实不擅长说谎。”李隅知道他没有真话,也没再继续盘问下去,只是站直了身体。刚才他抽完烟已经准备下楼去了,楼道里忽然就传来那种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心脏在搏动一样,连带着灯也在持续着闪烁不停。李隅背靠着门,就见阮衿以一种非常生猛的姿态闯进来了。他扭头左顾右盼仿佛在找人,朝水箱茫然地走去,过了一会儿又沮丧地在栏杆面前蹲下了,就是始终没回头看到李隅站在门板这里,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他慢慢跟过去,就看见阮衿盯着他方才熄灭的烟头发了一分钟的呆。李隅站在阮衿的侧边,其实甚至都不需要扭头,只要眼珠稍稍转动就能够发现自己。但他是真的很呆,像是在用迟缓的视线一寸寸地抚摸那根烟头。“不用谢。”他说。好像总是你来我往的,一本正经的,或者是不经意的互相帮助。就跟令人烦躁的导数求证一样,无限趋近于朋友,但其实又算不上朋友。这奇怪的疏离,无穷的小下去,于是呈现出一种悬而未决的逼仄。说实在的,李隅不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就跟他喜欢几何而不喜欢函数是一个道理。晚自习中间的休息的五分钟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空荡荡的飘散在夜风里。这五分钟的空档,原本在以往很快会有学生扎堆上来抽烟,尤其是面临着迫近的元月调考的高三党。但这一周却已经没有人了,变得空旷萧条,因为上周有一个因为月考成绩不佳而精神焦虑的男生,抽完一根烟之后翻栏杆企图跳楼,当然,他是自杀未遂,四周人眼明手快地把人揪下来了。然后天台的栏杆被立即加固增高,还上锁被封起来了。不知道李隅是怎么弄到的钥匙的,阮衿想,所以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他一个人的王国了。“我下去了,走吧。”他俩静默地听完了铃声。李隅先开口说话了,阮衿点了点头,跟个闷葫芦似的跟着出来了。钥匙**锁眼,转了几下,就锁上了两道。两个人一道下楼了。现在正值少年时,李隅的校服搭在肩上,袖子撸到手肘部位,小臂露出紧实修长的线条,上面有微微隆起的血管,冬天里身材看上去也仍旧是宽肩窄腰。阮衿看着他的后背,感觉一腔话全憋在胸腔里,都快炸出来了。教学楼下的走廊里灯看上去昏黄,住宿生一般晚自习要上到九点,但李隅连自习都逃了,就已经不打算回教室了。阮衿也背好了书包,“那我也回家了,再见。”“你不继续上晚自习?”“逃都逃了……”阮衿说话时头低下来回答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挺理直气壮。“我以为你是好学生。”李隅说这话时有点吐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