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7
作者:Shrimp      更新:2023-06-22 09:46      字数:9841
  他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正准备往前多走几步的时候,那种藏在暗处被窥探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它忽然又猛地一口咬上来。阮衿怔在原地,又左右再看了看。音乐,灯光,一切嘈杂而轰鸣的东西,仿佛在绕着他不断旋转,而那些戴着面具的少年在黑暗中时隐时现,那种不适的源头就藏身在这些东西的罅隙中,可阮衿就是始终找不到在哪里。从图书馆一直到这里,是的确有人在盯着他吗?还是说是自己写论文太久所以神经过分敏感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就被李隅给找回来了。李隅看着他,“不舒服吗?怎么一直站着不动?刚刚还以为你走丢了。”阮衿这才中恍惚中抽身而出,一瞬不瞬地看了李隅半晌,细致描摹过他的双眼,鼻梁,嘴唇的形状,它们都像是月下沙丘的阴影,是顺滑的,流畅的,立体的,被风吹动了也仍然保持着原样,且每一粒沙子都在静谧地反射着光芒。直到这种无声往复的运动彻底平息掉了心悸,阮衿这才笑了笑,“为什么我会走丢啊,又没得夜盲症。”结果被李隅抬手象征性地掐住脖子,脸被抬得更高了些,微凉的指腹把两颊的肉挤得鼓起来,阮衿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脸,像是准备找他麻烦,但最终又作罢了。他的手还是松开了,目光移来了,“行吧,还有空讽刺我,看来也没不舒服。”阮衿则缩着脑袋表示投降,“不敢不敢。”.而李隅带阮衿去买猫粮的地方,和阮衿所想像中的“超市”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李隅是出示会员卡后才能领着阮衿进去的,前面的上都是高耸的深色木质酒柜,玻璃瓶如同宝石般低调镶嵌在其中,再深入则先嗅到了浓郁的小麦香,然后才看到那些烘焙区那些出炉的新鲜面包。最夸张的还有个开放的演示厨房,里面都是生鲜,戴着厨师帽的店员正在有条不紊地切三文鱼。阮衿有点窘迫地跟着李隅,嗅着里面极不真切的香氛味道,“只是来买猫粮的话,有必要来这种地方吗?”“嗯,会员卡有很多折扣的。”阮衿觉得李隅有点答非所问,但是既然跟着进来了,也只能作罢。甚至那些摆着试喝的牛奶,纸杯都要比普通超市给的纸杯要大一圈,李隅还随手给他斟满了一杯,像是开玩笑般递过去说,“喝点吧,能长高的。”他又跟着李隅七拐八绕,才走到宠物用品的地方。各色猫粮挂了琳琅满目一堆,国内外的牌子还都一应俱全了,而且并不是阮衿所想象中,全是高端到他买不起的那种。阮衿找到了还是他家猫吃的那个牌子,既不算贵也并不便宜,算性价比很高的。被挂得稍高了些,还是李隅帮他取下来的,且最终印证了他之前所说的话。在周末会员日里使用了那张打折卡,结账的时候的确比市面常见价要低廉许多。阮衿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开始觉得,李隅比自己想象中要靠谱很多。就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重和修养,尤其容易在细节之处被无限放大,让人觉得难以招架。一直到徐徐走出商场之外,各自拎了一大包猫粮,阮衿才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不敢确认你喜欢我?你说我是迟钝?好像是有点。可那主要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能确定这是你对我的特殊化。”李隅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模糊,带着有点匪夷所思的笑意,“有吗?我很好?带你买一次打折的猫粮就把你收买了?”“有啊。”阮衿也跟着笑,“又不只是猫粮,嗯,还有特别多事,大部分你自己都没察觉到。我觉得你很温柔,之前没有人这么说过你么?”李隅那边则不说话了,不知道是是害羞了还是怎么回事,他陷入了长久,持续的沉默。夜色被拉得极其绵长,悠远,抚摸在人的脸颊上如同缠绵的蛛丝。金色的路灯像是蜂蜜,浇筑在李隅的脸上,肩上,还有拎着沉重猫粮的手指上,让他全身的薄而漂亮的肌肉线条都紧绷成流畅和谐的一线。直到再度走进了没有路灯的黑暗之中,他才笑了一声,说,“没有,你是第一个。”阮衿很笃定:“那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这么觉得的。”“别把我想太好了。”李隅走到公交站牌下面,看着被远处车灯照亮的地面,就像是第一缕日出照亮了地平线,“自我感动太简单,不要想太多。”可是迄今为止一直是李隅在适应他的节奏,像邵雯雯,周白鸮,闻川,薛寒……他们或许真的不是故意的吧,但那些伤人的傲慢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而价值观始终是棱角分明,谁站在更卑微的下位,谁的玻璃心就被他们彻底碾碎。像周白鸮那次说的,“我家里还有几箱笔,送你了……”原话他记不清了,但大致是这个意思吧。这句话有错吗?没有,甚至很大度。可是作为穷人那点敏感的自尊,总是会不合时宜地义愤填膺,握着拳头挥舞起来,说着“是啊……你,你们,的确可以买几箱,几百箱,我却连一根都买不起!这就是我们的差距所在!”如果李隅不是有一颗天然温柔的心,那就是有一颗天然会蛊惑人的心,或者兼而有之吧,他总知道如何让对方最大程度上感到舒心,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去淡化那些既定的矛盾。远处的公交车缓缓行驶过来,红色的数字镶嵌在夜色中,正是阮衿回家要坐的那一辆。李隅要跟着他一块过去,结果被拦住了。阮衿把李隅手中帮他拿着的东西接过来,然后说,“别送了,有点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李隅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极其罕见地说了一句话,那听起来如同一种生涩的撒娇,“那你抱一下我吧。”阮衿心跳漏了一拍,尽管两个手都被猫粮袋子占满了,闻言还是直接凑过去。其实这并不算他去抱李隅,纯粹是李隅来抱他,那些塑料袋包装袋被李隅逐渐收紧的手臂压得噼啪作响。结果他开口就是,“以后少看点心灵鸡汤吧,阮衿同学。”阮衿蹭着他的头发笑着不说话,李隅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口是心非,他明明喜欢这些“心灵鸡汤”喜欢得要命。作者有话说:好短的一章,额,加更也没有,无语。我只能尽量日更吧我。第69章 不健康之吻“阮衿,阮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被陈幸叫了好几声,又是打了一个响指,阮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不好意思啊,走神了。”现在学生都去跑操了,陈幸因为生理期请了假,而阮衿则在收送去学工处的问卷调查,诺大的教室就剩下两个人在里面。这份问卷调查是关于学校食堂菜品意见的反馈,听说最近又有校友企业来投资,之前拍那些照片也是为了迎接他们下周的莅临。说是要捐钱把食堂再重新粉刷装修一番,还说要再建一个蝴蝶馆,和学校原先那个凑成双子,左右映衬着,多像是蝴蝶的一对翅膀。但蝴蝶馆算是阮衿在校园中最不喜欢的地方,那些美丽又死气沉沉的标本,成排地伏卧在玻璃柜里,或者被钉死在墙上。空气中仿佛充斥着有毒的磷粉,举目四望都是像眼睛一样的花纹,还有里面宣传墙后是淡紫色的灯光,令他从开学初跟着参观就觉得有种诡谲的不适。进入夏季的作息时间表后,早自习打铃到出操中间的时间总是紧巴巴的。有些人的问卷调查没来得及交,只匆匆丢在课桌上,还有些班级序号也没有填好,阮衿便帮他们再重新弄一弄。“你想什么啊你……”陈幸看着阮衿低垂下去的脸,睫毛敛着,眼睑下面泛开两抹淡青色,看着像是昨晚上没睡好似的。虽说阮衿上课时候没精神,打瞌睡总是常态,不过倒也没今天这么严重,都起黑眼圈了。陈幸琢磨了一下,语气有点泛酸,“你昨晚是熬到多晚啊?虽说是在热恋期,跟男朋友聊得火热朝天,但也不要弄太晚吧。”阮衿的笔顿了一下,“没有火热朝天,就是晚上没睡好而已。”陈幸露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但阮衿所说的确是大实话,他和李隅倒也没有经历热恋期,每天互相发的消息也不过就是那些很平淡的。“到家了。”“晚安。”虽然说从没有时时刻刻守着手机,但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仿佛“噗通”一声敞亮的心跳,那种黏黏糊糊的情话,李隅应该是不屑于说的。而它们,也真的还比不上这些简短的讯息。“跟李隅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说说看嘛……”陈幸双手托着腮看着阮衿,一边酸着一边又忍不住少女心地八卦起来。毕竟这发展实在是很drama的。像李隅这种人,到底是觉得新奇在闹着玩儿呢,还是说真的对阮衿感兴趣?“就……感觉挺好的啊,他很好。”阮衿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像水濑洗脸似的揉了揉自己的酸胀的眼眶,他把手掌下压着的纸张拿起来交给对面的陈幸,“你待会帮我送去一下好吗……现在太困了……我得……”声音逐渐弱下去,因为那种无形缠绕着的不安,他失眠了一整夜,听着楼上夫妻打架的闷响,一直到五点多才终于迎来睡意,然而睡不了多久却又被早起的闹钟给吵醒。直到现在,困倦得在上下打架的眼皮仍然在跳,像是在倒数着黑暗中某种蛰伏着东西的到来。可他这回答在陈幸听来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她还想再继续问些别的,阮衿却像一根被风轻抚的芦苇,逐渐,缓慢地倒向了桌子中间。他垫着自己的手背,侧脸朝窗那边睡下了。唉……看来是真的很困吧,昨晚做贼去了啦!正当陈幸不得已要扑灭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苗之时,她忽然瞥见李隅和其他几个校队的alpha出现在走廊另一端。这幅画面是很熟悉的,还记得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她跟阮衿一同往窗外看,那会儿还在讨论这个新晋校草的事儿。谁曾想现在外面那个已经是阮衿的男朋友了,真是世事难料啊。不知道是为什么,陈幸迅速坐直了身子,不再继续把手支撑在阮衿的桌上。她的后背紧贴着侧面冰凉的瓷砖,因为某种预感而觉得轻微鼓噪兴奋起来。只要外面的人不朝里探进身体来看,这个姿势会让路过走廊窗外的人看不到前桌,而她可以用第三视角窥探。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睛,看到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外面几个人笑着的交谈声流泻进来,好像是在说些什么话在调侃李隅。而一只戴着黑色运动护腕的手就像覆盖着薄雪的枝桠,就那么随意地探了进来。那修长的五指屈伸着,不知道是要揉阮衿的脑袋还是捏后颈。可只靠近到一半,应该是发现阮衿睡得很熟的,就选择不再碰醒他。那只手仍悬停在半空中,很大,几乎能笼罩住阮衿的整张脸。他只是变换成另一个姿势,用食指蜻蜓点水地刮了一下阮衿的额头,从眉心,到上端在晨风中颤动的头发,那动作不会比风更重,几乎是没有最后干脆利落地抽走了,顺便把窗户也重新轻阖上。陈幸的心脏怦怦乱跳,像怀里揣了只兔子,用一只手都压不住。她觉得自己总算看到了满意的东西——当然是那些能满足她少女心的东西。阮衿说的“感觉挺好”,那看来的确是很好,除了一个“好”字之外,那些玄之又玄的浸泡在气氛中的不明物质,反倒是不能用其他人类语言形容了。.阮衿睡得脑袋一直昏沉发胀,醒过来是被上课铃弄醒的,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精神。在厕所洗完脸之后出来,他碰到了薛寒,她这回没再特意说些什么,只是在正随手整理自己耳鬓的头发,一看到他脸就冷下来,从镜子中回瞪了他一眼,然后甩着湿淋淋的手走了。这回没有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啊,阮衿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等到出去之后,他迎面又再撞上了一个人。虽说是对面人先撞上自己的,但是阮衿还是习惯性先道歉了,“抱歉……”是林跃,他的指尖在向下滴水,啪嗒,啪嗒,落在鞋面上。甚至整个人看起来极萧索,仿若一张单薄的纸片,还是在泛黄的那种。可眼睛却又闪动着不正常的光,像是一身的力气都靠着眼睛里两点光在支撑着了。自从他上次告白被拒绝之后,阮衿就一直在避开跟他有任何接触,毕竟还是挺尴尬的事情。虽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喜欢自己,大概是没有的,但毕竟他已经跟李隅在一起了,就更得避嫌。阮衿说完抱歉就要从他旁边借过,但是手臂被人一把揪住了。他用那种刻薄,鄙视,同时又愤恨的眼神盯着阮衿,“我真没想到你也是那种人,之前看错你了……”阮衿想礼貌点,把自己的手抽开。但是抽不动,就只能用劲甩开。因为惯性,指节磕碰在后面墙上,磨破了皮,“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就是跟李隅搞在一起了呗。”林跃像是蓄积了很多怨气似的,“他是有钱是吧,还能罩着你,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你的日子好过很多。”阮衿也不想再提这些东西,“我记得我那天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就是他。”“行啊,喜欢,喜欢真值钱。看来你卖他一个人要比卖其他人划算很多吧?”林跃有听过那些体育生之间的传闻,说那个阮衿就像个小狗似的,手一招就过来,让跑腿去买什么就买什么,问腿很酸有没有按摩服务啊可以付费哦,他还说下次吧。所以就这么一个人,在他面前装什么清纯啊?是觉得他不配吗?想到这里,林跃抬眼去看阮衿的脸。或许是因为趴在课桌上睡觉,那上面压出了几道纵横的红痕,像是花纹,白皙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水迹,从抿着的嘴角滑到下颌,聚成水珠洇湿了敞开的校服领口。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很清淡,若有似无的,应该是有血流出来了……闻得他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于是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懑又开始窜逃作祟,“之前看你可怜,我想跟你认真来,是你不要。那算了,我也付钱,付钱总可以了吧……”阮衿的黑黢黢的眼珠极亮,上面覆盖着一层薄雾。直视对方的样子非常诚恳,可打断人的话也是真的不客气,“你真的有病。”林跃被他骤然一骂,倒是愣住了。阮衿转身就走,也不想再继续跟他多说话。很多时候讲不通的道理就不必再讲下去,纯粹属于浪费时间。就像是挨打的时候你拼命求饶,闪躲,只不过会引起对方更重的施虐欲。身后人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周末那天晚上……”阮衿脚步一滞,林跃继续在后面喊,很笃定道,“四角广场的商场,他不是带你去了吗?你还装什么。”有种大脑充血然后嗡嗡作响的感觉,但是又很可笑,谣言是如何散播的?眼睛所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只是远远看着,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和李隅进商场中那个昂贵会员店里,仅仅只是为了买几袋猫粮,隔着夜色看,从商场里出来手中拎着沉重的东西,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吧?可事实恰好指向的是那个最啼笑皆非的。阮衿以前觉得,他不辩解,没有关系,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但现在有些不同了……他的自尊是两人份的。于是阮衿扭头去看林跃,“所以是你在跟踪我?”林跃有点窘迫,下颌骨一线紧绷着,呈现出咬牙切齿的状态,“我那只不过是恰好路过而已,而且是别人告诉我……”阮衿听厌了这种托词,但一直悬着的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如果是林跃的话,倒也还好……不过取之而来的是那股纯粹的疲惫和恶心,“随便你怎么想我,但李隅不是他那种人。”“呵,他哪种人?你维护他,他需要吗?看来他整人的样子你也没看到多少。”林跃早已不想提自己被李隅各种暗算使绊子的事,他细节上恶心人绝对是不留痕迹的高手,什么自行车好端端在学校锁着却丢了,临到交作业练习册却找不到,喝水喝到有虫子。还有考试一开场,拔开中性笔的笔帽那瞬间漏得满手满卷子都是墨汁。全是小事,可堆积起来就是让人密密匝匝如针刺般的难受,讲出来可能都不会有人信。而且如果他没有看到李隅愉悦的嘴角的话,甚至都不能联系到他身上去。上个学期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过去的,不可谓是不难熬,只得去求饶。李隅当时还让他庆幸,庆幸他只不过是在小打小闹而已,这甚至都不能算是报复。简直是神经病。林跃那一点点小心思也都暂且被收拢回巢,只是甩下硬邦邦的一句话,“白莲婊配神经病,不错,我看你们也挺登对。”.一直等到了下午晚自习之前,阮衿拿着面包照例上天台上找李隅,这几乎已经是他们之间约定成俗的习惯。他站在这里俯瞰学校的全景,总喜欢站得高高的,吹着自下而上的风,像是king of the world,看起来孤高又意气风发。阮衿看着他把校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起伏的肩线上是那远处的模糊高楼上早早亮起的红色障碍灯,如同一粒晦暗闪动的宝石镶嵌在肩头。阮衿把面包递给李隅,草莓味奶油夹心的,味道很甜腻的。李隅一只手接过去,另一只手还夹着烟,烟雾在手指间一缕缕地弥散开。他身上缭绕着那种女士烟的薄荷味侵袭过来,闻着侵入肺腑,格外清新。有时候阮衿会想,李隅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呢?不会和他抽的烟是一样的吧?明明接过吻,却好像没有品尝出他的信息素的味道,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李隅好像先不打算吃面包,烟仍然抽着,“怎么一大早就打瞌睡,昨晚不是十点半就说晚安了吗?”阮衿想着今天也没见到李隅,就说,“啊,你去找我了吗?”“刚好路过。”李隅看着他,好像还在等他给予一个回答。“昨天失眠了,一直都睡不着。”“为什么失眠?最近也总是发呆。”这种刨根问底的问法还真是很李隅,阮衿想了想,还是说了,“因为周末去图书馆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他说完了,李隅却没再说话,气氛就此凝固起来,他好像因此陷入了沉默和思索,那些蓝汪汪的烟像沼泽,把他的脸埋起来了。阮衿怕是自己神经兮兮让李隅担心,马上又解释,“不过是我神经太敏感,今天一个同学说路过看到了我们,所以其实压根没什么问题。”半晌,李隅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轻松地转换了一个话题,“嗯,那你现在还困吗?”“有点吧。”阮衿笑,然后吸了吸自己鼻子,“困了一整天了,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回家再补一觉就好了。”李隅把烟从自己口中取下来,烟从他的唇角大团大团地徐徐逃逸。他把那支烟架到阮衿嘴唇前,“抽吗?提神醒脑。”阮衿从没抽过烟,也从没有任何尝试的打算。李隅一只手横在他眼前,浸泡在黄昏中有种胶片般的复古美感。垂眼就看到滤嘴上濡湿泛光的痕迹,那是李隅所含过的地方。鬼使神差的,他看了一眼李隅的眼睛,安静地像一汪蛊惑人的黑色湖水,他从对方眼睛中又看到自己的缩小的影子。如果他是湖水,那么自己必将深陷其中,于是阮衿产生了一种去把它给含住的冲动。不过当他刚要启开嘴,要侧着将其慢慢衔住,额头却又被李隅推开,那架着烟的手指迅速挪开,“让你抽还真抽啊……”李隅反悔的样子也是很可爱的。他像是全然忘了抽烟是自己上一秒做出的提议,改口很快,“抽烟不好,不准抽。”“的确不好,所以你以后也必须少抽一点。”阮衿把腰直起来看着他,继续说,“所以如果想要抽很多烟的话,那就带着我也分一半。”李隅抽过的烟将是他的第一口烟,而李隅被灼烧的肺同样也是他的肺。李隅闻言笑了一下,抽最后一口之后就把烟给顺手掐灭了。他用另一种方式让精神萎靡不振的阮衿振作起来,直接伸手扣住了阮衿后脑勺。由于距离过近,两人鼻息混合到一起,不分你我,李隅吹出来的烟徐徐而至,沿着他们面容的轮廓向上蒸腾爬窜。一个烟雾缭绕的不健康之吻。它从彼此交缠的呼吸中展开,然后由酥麻的舌尖开始发端,吮吸着嘴唇,一路像成团的烈火滚至了喉口,侵蚀了他们彼此年轻鲜嫩的肺。李隅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嗡嗡作响,他感觉到了,也知道是谁,但就是没有接这个电话,只是伸手进口袋里用拇指非常用力地按下了关机。作者有话说:帅哥吹出来烟都是香甜可口的。只有三次元的二手烟是恶臭的。第70章 短暂的分别别再盯着我……李隅打出这几个字后,拇指悬空停顿了许久。但骤然按下去,又一个接着一个都删光了。手机被他翻过来重重搁在桌上,他自认为从来不是个悬而未决的人,但是这一次却反复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在浪费时间,一个十分钟,放下手机,然后又是下一个十分钟,再拿起手机。这种重复焦灼的动作指向了一个原因——他根本不想面对。和李胜南产生的任何联系都令他觉得无比烦躁,而这种不好的联系由他再过渡到阮衿身上,就更放大了大脑中每一根不断叫嚣着拒绝的神经。这段时间李隅可以说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过得舒心和平静,于是他一度忘乎所以,甚至把李胜南从自己的大脑中暂时清除了。但显然那片阴翳就像是天上的流云,并非不存在,只要风一起,它就被吹拂聚拢,笼罩在他头顶。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想起阮衿那张故作镇定但隐含着不安,还充斥着失眠痕迹的脸。于是他给李胜南的司机陈叔打去,电话嘟了几声后接通了,那里面所传来的声音显得意外,同时又惊喜,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打过来一样,“喂,小隅啊?怎么忽然来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我是想问一下……”李隅看向自己的摊开的手心,又重新握紧了,“他最近要回塘市了吗?”陈叔显然知道李隅所说的“他”是指的谁,声音沉稳,“李老板的确是要回来一趟,但是后面腺体刀口还在恢复得不太理想,可能得到九月份你们再开学才来。”李隅只是“嗯”了一声。不管是谁,他衷心地感谢那个一刀挖去了李胜南腺体的人,他要说那个人干得不错,很不错。因为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肮脏的腺体与之相配,祝愿他移植的每一个新的腺体都会产生最强烈的排异反应。“他的确是知道你在谈恋爱……也让我顺便看紧点你,但是……”那边陈叔倒是笑了一声,说到“但是”之后就开始带着那种独属于成年人的感慨,像是敦敦教诲一个仍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他派人盯着你也没别的意思,你早恋的事他听说了,也就是笑一下,谁还没个青春期。他只是因为太担心你。毕竟你先前的确是让人不太放心……”“不需要。”李隅说着,然后也笑出和他一样的声气,“一直都不需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有数的。”“好吧,那抽空来吃顿饭吧。好久没见到你,在学校处得怎么样,和一个寝室的同学们关系也都还好吧?”看来李胜南对自己盯得也不算特别紧,李隅想,甚至不知道他已经不住学校寝室的事了。李隅不说吃饭的事,态度也显得很敷衍,“我挺好的。”有时候李胜南的这个司机陈志杰都要表现得比他更像一个父亲,但是由于李隅本身对跟李胜南有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的缘故,他也没办法强迫自己表现出多么热络的态度。就做一块十几年如一日都捂不化的冰好了,成日伪装自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不想让自己活得跟李胜南一样。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另一副模样,太恶心了。陈叔那边只是叹了口气,声音逐渐隐去了,“那好吧……那就先这样吧……”电话就这么挂断了。不是李胜南,如果不是他,李隅想,那么阮衿所担忧的是什么呢?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来回磨蹭着。他们是彼此喜欢的,但是这段关系依旧是建立在一道瑰丽的泡影上。动心的瞬间就像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终于蹿出水面,李隅看到了它,就顺势抓住它。这没什么好说的,他遵循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但李隅也没打算说更多的,关于自己的家庭,很早过世的母亲,或者李胜南,全是一团糟的东西。为什么要说,他就要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当什么都不存在好了。不过阮衿也是一样的,彼此都有所保留,竭力地避免自己最不光彩的那一面暴露给对方。只需要亲吻拥抱这些浪漫的,让人沉醉的就好。就像是悬浮在宇宙的中心,宇航员的对接与触碰,那种抚摸隔着厚厚的宇航服,是亲密,但绝非无间,头盔是万万不能取下来的。麻烦的阮衿,藏着秘密的阮衿,被很多人欺负的阮衿。他们的难堪或许也是对等的,暂时别去触碰,因为逃避就是所谓理解。.期末考过去之后,就到了暑假。李隅被班主任推荐去了外地参加数学集训,说让他高一暑假先去试试水,到时候也去参加一把联赛,捧个奖牌回来不是问题。如果获奖牌后进省队甚至国家队,降分或者保送,无论将来走不走竞赛的路,对未来都完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八月最炎热的连续十五天,六人寝,全封闭式管理,他和阮衿之间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分别。“在做什么?”收到李隅忽然发来的消息的时候,阮衿正在给一群小朋友补课,周五的下午,他在一个培训机构的暑期班兼职教英语和暑期作业的托管。现在教室里很静谧,十来个小学生都在埋头做作业。沙沙的铅笔刮在纸张上计算的声音,就像是一群春蚕缓慢在进食桑叶。阮衿吓了一跳,但算算日子李隅还没到回来的时候,只是很惊喜,“你不是不能带手机的吗?”“藏得好就行。”后面跟着的气泡依旧是那一句,“在做什么?”阮衿看了看那些小孩,缓缓打字,“还在机构里上课,监督小朋友们写作业。”“那就先不打扰阮老师。”阮衿盯着这个“阮老师”半晌,想了一下李隅本人说这句话时开玩笑的神情和语气,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一下子就觉得心跳变得更快了。想想这个时候的李隅应该也在听教授讲题才对,可是他却在开小差,阮衿便打下,“那李同学也请好好听课。”李隅发来“嗯”之后也再没继续聊下去了。阮衿下去指导几个小朋友简单的两位数加法,他觉得与此同时的李隅也应该正拿着笔在百无聊赖地在纸张上计算。他会是在教室的什么位置呢?或许就在他站立的地方。即使只是臆想之中的重合,也让阮衿觉得很奇妙。窗外榕树上蝉鸣声嘈杂,阳光斑驳,摇头晃脑的电扇在持续地嗡嗡作响,一个夏天的来临是如此的声势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