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9
作者:Shrimp      更新:2023-06-22 09:46      字数:9871
  他现在不怎么敢正眼看阮衿,于是期期艾艾地同梁小颂打商量,“我说要不算了吧……他不是还交了个男朋友……”梁小颂是真瞧不上这个怂货,可是没办法,现在还得耐着性子劝他,“是谁告诉我他男朋友去集训了所以暑假不在的?你如果要怂就趁早,现在都这个份上了……”“如果现在放走我,我不会说出去的。”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去看林跃,“我保证……”他的眼睛亮而平静,写满了真诚,林跃有点动摇了。但是梁小颂一把揪住阮衿后脑勺上的头发,拿了块毛巾塞住了他的嘴,“他最喜欢撒谎, 他的话一句字都不能信。”林跃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产生了犹豫,喜欢撒谎吗?这一点他并没有看出来。虽然阮衿跟李隅谈恋爱这件事把他气得半死,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阮衿是个单纯的人,依旧保持着那种心痒的感觉。“你不知道很正常啊。谁清楚他的底细呢,他初一才从南方转学到北方来,那个时候连普通话都还说不标准呢。”梁小颂也不急,只是冷笑着,然后点了一支烟,在雾气氤氲中盯着那个架子上的骨灰盒的照片说话,“他就是那种,妈妈天天带着不同男人回出租屋做那种事,还能抱着自己妹妹在旁边面不改色写作业的人。”“那个时候我看他长得矮,老容易挨别人欺负,就总在学校罩着他。我带他回我家吃过饭,他也见过我爸妈。结果他呢?一边跟我表面上做了几年的‘好朋友’,一边就那样看着他妈妈跟我爸偷情,就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最可笑的是,我妈那个时候怀着二胎,请的保姆就是他妈妈冯蔓…”林跃顺着梁小颂的目光去看那个乌木盒子,看到上面女人恬淡的笑,一时间也有些毛骨悚然。“知道之后我妈就重度抑郁了,她怀着我八个月大的弟弟,不……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也不知道是o还是a,跳楼自杀了。”说到“自杀”这里,被毛巾堵住嘴的阮衿把脸别过去了,整个人在发抖,像是已经听不下去了。梁小颂倾轧过去掰他的下巴,烟气就扑在阮衿脸上,“你躲什么呀,自己干过的事现在听不下去了?不是说不愧疚吗?最擅长把人耍得团团转的阮衿现在害怕了?”林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烟抽到一半,被他掸开了,那些带着余温的灰烬就落在阮衿紧握的拳头上,“所以谁都别同情阮衿,也别喜欢阮衿,当心被反咬一口。”“额,可是……”林跃听完之后震惊之余依旧有些犹豫,毕竟是犯罪啊,他也知道,平常他意淫得多,但是还从没亲身实践过。“别他妈可是了,你不就是想上他吗?要上就赶快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梁小颂弯腰从自己带来的袋子中又翻检出一个dv,dv打开之后搁在骨灰盒的上面,那张黑白照片的目光和dv摄像的视角一起同时朝阮衿射过来,像是一种深沉的注视,不怀好意的,这令他牙齿开始咬着毛巾打颤。可光是牙齿打颤仍然是不够。真正让阮衿开始奋力挣扎的,还是他还拿出的其他东西。那是一条红色连衣裙,像极了冯蔓是洗澡之后喜欢穿的那件吊带款。它像只死掉温顺动物的皮毛一样服帖地垂坠在梁小颂的手掌中,暗红的丝绸,在昏暗的屋子里透出妖娆的光泽来。每一个人的脸在这种红光的映照下都是极端不正常的。“你什么都像你妈冯蔓,就是还没她那么骚。”梁小颂笑了一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口红来,把塞在阮衿嘴里的毛巾扯出来,然后钳着那已经泛青的下巴胡乱在唇瓣上涂抹了几道。“我不是!”阮衿下巴之前就被撞了,现在被捏得更是剧痛无比,但是比起这些疼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这些冯蔓的象征物。他不要涂和她一样的口红,也不要穿和她一样的裙子,更不要以这幅模样像个廉价妓女一样被人随便按着随意操/弄。如果这些真的发生了……那活着还不如去死,他是认真的。猩红的颜色,涂得厚薄不均,且都从嘴唇边缘满溢而出,看上去十分骇人,像是刚吸过谁的血的吸血鬼。梁小颂得以见得阮衿第一次拼命挣扎,脖子梗着,扭向一边。他牙关咬得死紧,眼泪一颗颗往下砸,上次他把他打进医院也没有哭过,然而这一次却哭得很惨。为了套进那条吊带红裙子,就不得不先解开手铐和绳子,两个alpha,一个奋力骑在他腰上,控制住他的手臂,另一个则往他头上胡乱套红裙子。但是阮衿实在是拿命在抗争,怎么都套不上一条裙子。林跃急得满头是汗,“你怎么没买点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啊,那等会我怎么上啊……他不得给我弄断了……“你不说我搞忘了,矿泉水瓶子,里面装了药!”裙子只套了个头进去,林跃忙不迭去翻找那个矿泉水瓶子,但是那边却快按不住阮衿了,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明明体力上很占优势,但是竟然按不住一个omega,说出去都很好笑。梁小颂手臂骤然一痛,看到阮衿咬住了他的手,白的牙,烧得黑亮的眼睛,下巴浮着发肿的青紫,而嘴唇上那些晕开的口红糊成了一大片,像油彩一样几乎蔓延了半张脸。这些斑驳肮脏的色彩铺陈在同一个人身上,竟让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人。他又掐住阮衿的脖子,掐得他快晕过去,才感觉手臂上一松。那条裙子终于被他套上去了。里面是白t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硬生生套上一条红裙子看上去真的很不搭,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了。但是梁小颂想让他穿上,他就必须穿上。多可怜啊……他看着阮衿哭着的脸,胸口中就蒸腾起了扭曲的胜利快感。阮衿看上去只剩一口气了,一只手紧抓着那些钢丝弹簧,另一只手还揪着那件裙子不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们要是敢动我……”有点玉石俱焚的味道了,可是梁小颂也没觉得怕,进局子?坐牢?无所谓,他早就不在乎自己这一辈子了。他倒是还想看看,他父亲梁松在他和阮衿之间到底会选择谁。“你还在磨叽什么啊?”梁小颂重新都把阮衿拷起来了,发现林跃还没动静,便很不耐烦地回头踹了他一脚。林跃没动,只是怔怔地站起身,“你听到没?我停在楼下的电瓶车的警报声。”他们刚刚急着制服阮衿,却没注意到那一阵像尖锐的鸟鸣的声音是何时响起来的。那声音直刺入人的鼓膜之中,始终响亮如哨子,循环且盘旋着,在这片空旷无人的废弃地界,几乎是刺耳的,吵得人有些心烦意乱。林跃狐疑地说,“这片儿不是除了我们就没别的活人吗?”梁小颂很烦他疑神疑鬼的样子,“管他呢,可能是鸟或者别的动物吧……下个雨小电驴都容易叫唤……一会儿就好了,先别理了……”“不行,这可是我借过来的车,我先下去看看吧,可别是小偷给我撬了电瓶。”林跃不顾梁小颂的阻拦,赶忙放下手中东西,匆匆开门,又重重甩上,往楼下跑去。梁小颂百无聊赖地点了根烟抽起来,看着阮衿因为因为晕眩而眯起的眼睛,觉得暂时也没有下药的必要了。他是在抽完半根之后,发现还没有人上来,才开始觉得事情变得不对的。作者有话说:虽然努力搏斗了,但还是需要鱼鱼子登场。(下章写完就切。)我还得再写一章,没搞完的感觉很不爽第73章 restarted梁小颂听到门“笃笃”地被敲响了一下,模糊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过来,“开门。”那声音听起来明显不是林跃,但镇定,冷静,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那剩下半根烟被梁小颂灭在脚底,他躬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红砖,一边说着“来了”,一边在手中掂量几下试试重量,这才紧贴着墙根过去开门。他刚把锁轻轻压着打开,就被人迅速撞开了。那砖头还没重重落到来人的后脑勺上上,自己的眼前就已经倏地暗了下去。还没来得及伸手摸到那是什么东西,眼前只是晃动着一片模糊的红与白,梁小颂感觉自己侧脸被狠狠地揍了几拳,即使隔着布料,拳头从嘴角刮蹭至耳根的疼痛也是火辣辣的。然后又是太阳穴被击中了,这下打得极精准,压在那根筋上,他有那么几秒眼前全黑了下去。那块砖被他胡乱投掷出去,也不知道打中没。一切瞬息万变,而那件罩在他脸上的是一块布料,他扒拉下来低头定睛一看,正是林跃穿的那件衬衫。而上面那部分鲜红湿润的,摸起来仍然残存着温度,不是血还能是什么?一股巨大的不安霎时袭来,他再起抬头,还没看那道影子,胸口中央就被踢中了。那股巨大的惯性让他的后背猛地撞向了金属架上,后脊上酸痛炸裂开来,而那架子上搁着的一些瓶瓶罐罐也全都震下来,噼里啪啦砸到他的肩头和脑袋上。灰尘扑扑,头晕目眩,他暂时瘫在地上爬不起来。阮衿的头昏昏沉沉的,侧着的脸贴在铁丝床上喘气,感官仍然都保留着,那耳朵听到的声音很喧闹,那眼睛也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可是都很迟钝。难道是因为他之前挣扎得太厉害,所以精力都用光了?以至于视力,听力居然也都先被透支了些。他感觉有人的手指在轻触他的脸颊,还以为是林跃或者梁小颂,下意识就先挣扎着往后躲开。“是我。”李隅的声音。真奇怪,本来感觉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但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就像是破开迷雾毒瘴的阳光,亦或是分开红海的摩西的权杖。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极其灵敏和清晰,他像是从残障人士变回了健康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凭空发梦。阮衿只是怔怔地睁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凭空出现的李隅。看他低头动作迅速用钥匙帮自己解开手铐,又拿小刀划开那些绑缚着他的绳子,把他从这个钢丝床上扶起来。他看着李隅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听他轻微的喘气声,解绳子的修长手指上沾着红色的血,指甲盖,指缝里都是干涸的红。循着动作,鼻尖和鬓角的发梢的汗水往下像星星般一颗颗抖落下去,更多的是混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灰尘一起流淌,在侧脸上重新冲刷出了几道白皙的沟壑,领口上一圈都渍着深色的湿迹。阮衿从来没有见过李隅这么狼狈过的样子,汗水,灰尘,血迹,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阮衿本来不想哭的,他从不想为自己掉一滴眼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隅这副样子,忽然却觉得胸腔中如同被一只手生生撕裂般的难受起来。李隅像只大猫般蹲着,然后仰起脸,眼睛里是平整而无褶皱的黑色湖面,反倒映照出自己一身的狼狈来,口红,裙子,五彩斑斓的脸,看上去不伦不类。“不哭。”李隅抚了一下他的眼角,握着他的手腕,“先跟我走。”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正点头准备站起来,余光却忽然瞥到旁边举着一张椅子朝李隅后背砸过来的梁小颂。他一瞬间心脏都快停跳了,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李隅往一边推。李隅反应也很快,两个人抱着滚到一边去,那只本就稀烂的椅子在他们耳边顷刻间砸得四分五裂。李隅垫在阮衿身下,极小声地闷哼了一下,阮衿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都收紧了些。他忙不迭从李隅身上爬下来,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却见李隅几乎是一跃而起,像离弦的箭,去按住要趁机溜走的梁小颂。李隅一只手把梁小颂双手反剪,让他整个人像一道拱桥,整张脸抵在门板上挤扁成一团。梁小颂脖子被掐着,梗出鼓起的青筋,唇角沾着喷溅的血沫子,仍在艰难说话,“你他妈护着阮衿这个女表子……你是被骗了,根本就不知道他……”李隅根本不想听他废话,按着他的头往门板上磕得直响,“我知不知道需要你告诉?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呵呵……我算什么,你去问阮衿啊……他没敢跟你说过他家里什么情况吧……”梁小颂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问问他敢吗?我妈的忌日他来过一次吗?!”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骨灰盒上,李隅循着视线一同去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还摆着这个东西。梁小颂忽然脖上钳制住的手一松,他心中一喜,迅速挣脱开了。但却见李隅径直朝他母亲的骨灰盒走去,他呼吸一窒,不知道李隅要去做什么,忙不迭冲过去抢夺。可惜还是李隅先行一步,dv被他拂到地面上,只是伸手捧起那个乌木盒子。阮衿都呆了,看着李隅抬高了,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贯向地面。盒子被摔得开裂,伴随着那些溢出来的成捧的灰烬,还蒸腾出一大蓬白灰灰的烟尘,淹没了他们的脚踝,未烧尽的不规则状块状骸骨像埋在沙漠中的硬石头,是萧索的,单薄的。一阵死一样的寂静过去了,那些飘飞的灰尘才逐渐平息下来。梁小颂眼睛都烧红了,双手紧握成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抬头咬牙切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如果你真的有那么爱你的母亲,干嘛不陪她一起去死。与其说这是骨灰盒,不如说是你的工具箱吧?”李隅砸完之后表情仍然是轻描淡写的,左右拍了拍手,“不就是想让她看着吗?那就满足你过剩的孝子表演欲,让她出来好好看。”.两个alpha之间的不要命似的互殴,阮衿还是第一次见。是被激怒的梁小颂先扑过去的,李隅不让阮衿过来,他们从前没见过李隅打架的样子,但是见过那些街头斗殴的混混。他们总是在街头巷尾里混战成一团黑色的马蜂,只是没有章法地挥舞拳脚,打到谁算谁,打到哪个部位就算哪个部位。不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只要对方挂了彩那都还算自己赚了。但是现在李隅打架不一样,他有种冷静无畏的狠厉在里面,就是招招都要人命。即使对手已经被打得无力招架了,他仍是没停手,阮衿看见他拎着梁小颂的领子,把他丢到烟雾四起的杂物堆里,毫不含糊地殴打着。每继续骂一句“女表子子”“贱人”“疯子”,他就再继续施以一拳,像是在计数,挥洒着汗水的影子落在墙上,抬起来又再落下去。阮衿好像听见了骨头开裂的声音,李隅站着,笔直得像一棵白杨树,就那么去踢梁小颂的头,和踢飞路边一块垃圾没有任何区别。好像要踩到他完全发不出声音为止。这么下去绝对会死人的,而李隅也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阮衿产生了这个认知之后就不由得发起了抖,他冲过去抱住了李隅的腰,“够了……够了……别打了李隅……”真的够了。李隅被正面抱着腰,也没再继续了。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涔涔的汗水从睫毛上滚落下去,落到阮衿的头顶上,那语气仍然是带着亲和带笑的,“可他好像还不觉得够……你听,他被打得半死不活都还在继续骂你,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死不悔改的人。”“我不在乎。”阮衿嗅着,他觉得这个状态的李隅实在不正常,“我根本不在乎别的人怎么说。”仿佛又重新回到那天烧自行车的李隅,那些纯黑色的火焰,再度在他身上寂静地燃烧起来。而他这次要疯得更彻底些。阮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越害怕,反而越要死死抱住李隅。他最终还是打了120,那些剩余的骨灰被他和李隅一起铲起来重新放进盒子里,放到了梁小颂手边。他对着那些骨灰默默在心里说,“我没有说谎,我是有愧疚的,可是那些实在太沉重了。”一个伪装的孝子,一个冷漠的疯子,还有一个被强迫的女表子,这里的每一粒灰烬,都好像碎裂的灵魂在静静地流泪,观赏这场荒诞不经的黑色喜剧。.一直到这些事做完,李隅都只是陪着他站着,最后才说话,“阮衿,要报警吗?”阮衿犹豫了一下,去看地上鼻青脸肿的梁小颂,他知道梁小颂有多难缠,“你刚刚才集训完,如果挨学校处分,联赛不能参加的话……”简而言之,他不想给李隅惹上任何麻烦。他今天看到李隅因为他变成这样,就有种想大哭的冲动,他看到他脏污的脸和手,就感觉像是明珠蒙尘,难受得把自己这个麻烦打包丢到垃圾桶里,最好谁也别爱自己。“都这个时候,居然在想着这些……”李隅摇了摇头,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你是不是也不正常啊阮衿。”虽然不报警李隅也赞同,比起很多事,坐牢是相对舒坦的。“可能吧,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感觉,已经有点太习惯这些了。”阮衿低下头了,人会对自己遭受过的痛苦脱敏吗?会吧,他实在是太过麻木了,不触到底线之前他真的还一直保持着诡异的镇定。阮衿看到了之前自己嘴唇和下颌在李隅衣服上留下的痕迹,胸口靠右,心脏正中,一团血肉模糊的红。是口红,就是那最令人厌恶的口红!他慌不择路,忙不迭伸手要去恶狠狠擦自己的下颌,就动作大得像要给自己一拳,却被李隅一把握住了手腕。他侧过吻了几下阮衿红得乱七八糟的下半张脸,手贴着耳朵和鬓角,那是一个很珍视的动作。即使碾转到嘴唇上,那触感也依旧很轻,就只是柔软湿润的触碰,不会比羽毛和呼吸更重。因为这些细碎的吻,阮衿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李隅一边亲吻他,一边抬高他的双臂,把那件红裙子扯下来,扔到地上。阮衿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是“唔”地一声。像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很怪异,眼泪酸得像柠檬汁,而且滚烫涩口,就那么簌簌落下来了。他以为自己根本哭不出来,但是李隅让他明白了正常的表现应该是什么样的。李隅捧着他湿润脏污的脸,“不是说没有感觉吗?那为什么又哭了?”“我也不知道,你一碰我,就开始想哭了。”阮衿摇了摇头,低下头,忽然发现模糊的视线中有一片刺目的红,他的手上沾了一片湿润的血。刚刚接吻,他的手放在李隅的脖子上。阮衿这次真的慌张了,去看李隅的后脑勺,那些暗色的血太不明显,虬结在头发中,湿润塌陷的部分像一块鲜血淋漓的癞疤,新鲜的,热腾腾的,就在靠近脖颈右侧的下方。“你受伤了,好多的血。”他开始语无伦次,拉着李隅要慌不择路地走往门外冲,“我们去医院,找医生……”李隅拉住了阮衿,浑不在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看了看,其实出血并不多,而且都快全干涸了,“我还好,没事。”“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我让你流血了……”阮衿忽然就哭得更厉害了,他蹲下了身,眼泪像密集的雨水般顺着脸颊滚下来,要比刚才哭得流畅很多。李隅从没见过他哭得这么厉害过,上次妹妹走丢都没有这样,这次可以几乎说是到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嚎啕大哭。明明受到更多伤的是阮衿,顶着一张挂彩的脸,他都没这么用力为自己哭,现在却在为李隅的伤流着伤心欲绝的眼泪,一颗颗,喘不过气的,连缀的眼泪起来像好多夸张的惊叹号砸向地面。李隅伸手接住了那些眼泪,阮衿就在他手心中哭,把整张脸埋进去,血和泪蓄积在一起,那个干涸的地方很快就湿润,丰沛起来了。那么多眼泪,手捧着都能养一条小鱼。在这一瞬间,李隅觉得他们身上某种隐秘的东西了贯通起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或许来自心灵深处的角角落落。他现在渴求一个答案,那嗓子全然是沙哑的,去抬起阮衿的脸,“为什么哭成这样?”“你受伤……我很难受……”阮衿还在持续抽噎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脏在抽痛着,“我看到你流血,我难受得……就像要死了一样。”“但你受伤,我也难受。”李隅轻轻地吻了阮衿湿润的眼皮,虽然他没有哭,可能因为他不会哭,但是阮衿替他把眼泪流出来了,“如果我难过,你帮我哭一哭就好了。”他们的伤口都生长在了对方身上,所以才对彼此的痛苦感同身受。或许上辈子阮衿是自己身上的遗失的某个部分,是被砍断的手?还是被抽出来的肋骨?或者是他丢失的情感部分,随便是什么吧,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懂得自己,还这么喜欢自己?李隅把阮衿抱了起来,又捡起了地上那个dv,从楼上走下去了。dv一直在记录着的,不论是在骨灰盒上,还是滚到地上,它把一切都录下来了,摄像从没有停下来过。他们离开了这片废墟地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医院,李隅后脑勺的伤口是滚到地上时被地上玻璃扎到的,万幸是并不深,但有点长,所以缝了两三针。医生说可能会留疤痕,他对此不置可否,但是阮衿却很沮丧。但李隅说的是,“那就当是个烙印吧。”各种检查一直到晚上才结束,李隅除了那个后脑勺上的伤之外一切都好。但阮衿有点轻微脑震荡,所以还需要住院再观察一两天。李隅就陪床,叫餐厅送清粥和一些汤汤水水,阮衿本来一直水米未进,应该是饥饿的,可因为头晕却没什么胃口。但是李隅拿着勺子吹气,执意要亲手喂他,他就都吃进去了。“我之前吓到你了?对不起。”李隅的语气现在平静下来的语气是那么正常了些,勺子轻轻递送进阮衿的嘴里,“太生气了。”他说“太生气了”的语气就像是在商量晚饭要吃什么一样,如此的漫不经心。阮衿知道,他对此完全没有一丝愧疚,讨厌的人要是死就死了,他道德感薄弱,他对杀人作恶其实毫无压力。可就算是这样,阮衿还是觉得他好得无可救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你把我救出来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听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李隅没说话,只是看他的脸,洗净之后才发现那些伤口是多么的骇人。窗户外的月亮很明亮,透进来像水一样浸泡着他们。他去摸阮衿嗑破结痂的额头,发青的下颌骨,残留着掐痕的脖颈,抚摸每一寸细微的伤口,语气和动作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还有没有哪里难受?”阮衿本来都好好的,被这么注视着,反而不由自主地涌现出许多不可名状的委屈和疼痛来,好像是自己不痛就是在浪费李隅的温柔,好像被弄得矫情些了,忍住了鼻酸的冲动,“我很好,没有哪儿不舒服。”再继续喂了一半的粥,李隅看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就先把饭盒先放下。桌上还搁着那个dv,阮衿看他的手停顿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你别看……那些都是不好……”阮衿一只手还在输液,就忙不迭去抓住李隅的手。“别乱动,小心滚针了。”李隅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dv的按键上迅速动作着,“我不看,都格式化了。”做完之后他又把dv放回原位,裙子,口红,dv的录像,一切不好的,全都被他清除干净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尽管有陪护的床,但两个人是挤在一张病床上睡的。月光从窗帘中倾泻而来,悬在那条小小的夹缝中,像是陷落在最窄深的井底。阮衿想起那一天他们在火车上度过的夜晚,而今李隅的一只手环绕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揽着。他感觉李隅的呼吸很平稳,就轻声问,“你睡着了吗?”“没有。”李隅回答得很迅速而轻缓。阮衿靠着他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跳很稳,换上的病号服也很快染上他独特的气息,能蹭到胸口温热的皮肤,“但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吧,为什么不问我?”“你不想说,所以就不问了。”李隅把他抱得往上了些,两个人的眼睛对视着,凑近了,连鼻息都交错在一起,他的话已经变成了气音,像吐出一口烟,“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知道。”许久不见的思念忽然来得气势汹汹,阮衿凑上去吻他,唇瓣刚粘黏在一起,还未再纠葛,下巴上就剧痛,但他舍不得分开。李隅也知道亲嘴唇不方便,只是捧着阮衿的头推开,低头换成亲别的地方,盘旋在阮衿的脖颈,锁骨那一片。领口揉散开了,胸口处是全然赤、裸的,黑暗无端放大了嘴唇那些湿/黏和喘息,他的手顺着病号服伸进阮衿的腰际,不轻不重地在腰窝处揉捏了几下,就感觉手中的人蜷缩着在颤抖,然后又反弓起来。说起来,阮衿比李隅大,而且已经快成年,那么发/情/期也快到了。阮衿感觉自己被李隅轻咬了一口脖子,牙齿磋磨着那些掐痕的那些地方,令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李隅是很懂得怎么去欺负人的。他去看李隅黑而亮的眼睛,比月色更清澈些,于是有些哭腔逐渐涌出来。月亮远远看着是很好很美的,但他知道那表面遍布着嶙峋凹凸的坑,他藏着掖着,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始终不想给对方带去麻烦,但好像还是没有让一切变得更好。于是一吻罢了,阮衿从病床上坐起来,他试着诚恳地握住李隅的手,“不要从别人那里知道我……我要自己告诉你,你要听一听吗?”“那我也说一点吧,你也要听吗?就当鬼故事听一听。”李隅笑了一下,去拿那个dv,打开了摄像,“现在重新开始,可以有部分隐瞒,但不能撒谎。”作者有话说:下章可能是比较怪异叙述的视角……因为不知道算哪个时间线的诶,但是第一次写文还是充满了实验性。看在这么多字数的份上,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乱说加更的事了。(因为喜欢搞形式主义,从照相机开始,那就必须以dv结束!)第74章 long play (上)阮衿九岁的时候在镇上小学读四年级,他学习平庸,身高平庸,是全天下最普通的小学生。那时他坐教室倒数第三排,上课时总忍不住和同桌传纸条,讲小话,说要一起去抓蜻蜓,去小卖部买棒冰分着吃。每次被老师抓住罚站的时候会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而满脸通红,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继续窸窸窣窣讲话。那一年妹妹阮心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出生。他当时把西瓜按在门口晒得发白的石阶上切开,端起来抱了半个大的,水红的汁水啪嗒啪嗒流到手背上,刚一推开门喊着“妈妈……吃西瓜……”声音却逐渐减弱下去了,因为就见冯蔓一只手揣着大肚子,另一只抓着飘飞的窗帘布,脸色苍白,汗水像融化的蜡油一样,几缕长头发粘黏在唇角上。阮衿看到她脚底下有一滩水,在阳光下闪亮亮的,手里的西瓜一下就砸到了地上裂成几瓣,汁水全溅到赤裸的脚背上。冯蔓的嘴唇先无声地翕动了几下,脸上肌肉**着,然后开始往外指,声音像尖锐的鸟鸣,“去打电话……叫人来,还有叫你那死鬼老爸马上从中队……我不管他要去救多少人,救多大火,再不来我真的要死了……”父亲阮清荣赶来医院的时候脸上和脖颈伤全是汗水和焦黑,他气喘吁吁,浑身衣服都烧得破破烂烂的,精壮的小臂上都是癞疤样的伤口,被高温炙烤之后在冒水和流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