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去经年
作者:漫漫不慢      更新:2022-05-06 09:43      字数:2303
  物换星移,此去经年。沈玉茗站在云来客栈的房间里看着安阳城上空的满天星斗蹙眉凝思。

  她一身男装尚未换下。圆领窄袖的袍衫格外地修身,清秀的身姿被衬出几分干练和英气。发髻高高挽起,露出凝脂白皙的脖颈。侧脸温婉柔和如一轮朦胧新月。唇色如樱,眉若远山。明眸善睐,翦水秋瞳。

  她与师尊常年居住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并不谙世事,乍然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磨难,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彷徨。然而与生俱来的尊贵,让她胸中存了一份傲气相信自己可以抗下种种困难。

  夜凉如水,春寒尚未完全褪去,潮冷的气息穿透单薄的衣衫浸入肌肤,让人心生冷意,藏于怀中的暖玉却微微发热。

  她伸手摸了摸玉佩,她心里默念:“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小表弟,你们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救你们。”

  她看向星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坚定地望向若隐若现的大周皇宫。那飞檐斗拱在静谧的夜色中只呈现出形状怪异的重重黑影,仿佛鬼魅一般张牙舞爪,令人窒息,让人压抑。她压下心中的焦虑,强制让自己镇定。

  与此同时,同一座城池的另一端,永安王府内,本已躺下的李泽渊心烦意乱不能入睡,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衣也站在窗前仰望星空。

  衣衫单薄,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如墨长发一丝不乱地垂在背后,眉目坚毅,轮廓坚挺分明。

  他想着十六年前也是星辰密布的那个夜晚,他曾经救下过那个眼睛清澈明亮,一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门牙的小婴孩。

  想着想着他不觉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也算缘分,是不是太浅了一点。

  今天下午他得到密报,南诏内乱。起因是某个南部已覆灭部落遗孤突然反叛,蒙氏王族遭逢劫难,那人如今已控制住整个南诏。

  好在玉茗公主在回南诏的途中躲过一劫,不知逃往了何处。想到这里,永安王心里更加烦躁。天井中花树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月华倾泻而下,在纱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烦乱之下苦涩与无奈一点一点漫上来,这么替她心急如焚,她可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吧。

  好在他不是敏感纠结之人,转念一想,她没有被抓住,说明暂时安全,心情忽而轻松起来。星辰浩瀚,夜色如此多娇。他心道,此刻的她是不是也这样对着黑夜焦灼沉思。他对着星海轻唤了一声,“小茗~,你去了哪儿?”

  门轻轻被叩响,“公子,您睡下了吗?”

  “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婢女柔桑走进来,看见她临窗而立,衣衫单薄地站在夜露中。于是,将披风赶紧披在了她的身上。“公主心急,也要注意保重自己。”

  柔桑知道公主一直在等月影的消息,若等不到是不会睡下的。她虽心有不忍,还是说道,“公主,月影回来了。”

  月影一身夜行衣,发丝微乱。“公主,太子不在长安,北边突厥不时骚扰大周边境居民,劫掠财物。半个多月前太子请求前往北疆处理此事,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回来。”

  沈玉茗一颗心如坠冰窖,寒意霎时湮没了所有热切的期望,内心翻涌起无限不甘和失望。

  她此次来长安是有的放矢,准备找她的师兄,也就是大周太子李明珅求援,这也是她能挽救南诏的最大筹码。眼下,那位南诏国的清平官李文诺,不,现在应该叫施仁诺,已手掌兵权,把持朝政,软禁了王族。

  时不待人,外婆他们身陷危险需要她去解救,时间紧张,每耽搁一天被软禁的人就会增加一分危险。

  如今,施仁诺大权在握,南诏王太后、南诏王以及南诏世子被他拿捏在手中,沈玉茗十分被动。

  她虽年少,幼年也读史不少。知道施仁诺完全可以找借口杀掉王太后、南诏王,再通过国师之口迷惑百姓,任由他一面之词隐瞒遮掩事实真相。

  太子表弟可扶持为傀儡国王,待得时间一长权利稳固再寻机废掉。到时候他就可以自己登上王位。

  外婆和南诏舅舅命在旦夕,单凭她这个外姓公主的力量实在是救不了蒙氏王族。她只能寄希望于大周,和她的师兄大周太子。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根绷紧的弦,只有稍微牵扯,局势就要土崩瓦解,无可挽救。所以她必须快,必须再快一点,必须见到太子,必须从大周借到救兵。

  只是天意弄人,偏偏不凑巧,太子不在京中。她虽是个公主,自幼的生活距离安阳甚远,如今这城中除了太子她谁也不认识。太子不在,沈玉茗一时间没了可以借兵的最大倚仗。

  回想起惊心动魄的那一天,她们像往年一样去南诏太和城。马车已经过了邛玉关,在前往南诏的途中,一位满身是血的南诏武士骑马奔来拦下队伍。

  那人扒着她的马车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南诏有难,请公主速速返回中原!”,在交给她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后就再没醒过来了。

  外婆的信上并未让她急着寻找大周救兵,信中讲明事情的缘由,并嘱咐她拿好南诏王金印,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南诏传国金印乃大周天子御赐,象征着南诏权利正统,只要金印在手,施仁诺就不敢轻易对南诏王族动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所措,她更想不到的是发动此次变乱的是她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一时间来不及多思考,就带着金印一路逃出南诏,直奔最近的益州城。想请求大周剑南节度使发兵救援南诏王族。

  沈玉茗的师兄曾对她说过,南诏臣属大周。大周授蒙氏王族南诏国之王命,承认其在南诏国内的绝对统治权,协助其维护南诏的统一安定。并传习南诏中原礼教及各种技艺,帮助他们培养人才。

  南诏则每年向周朝按时纳贡,与大周协力抵抗其他南蛮势力对大周的侵扰。两国剑互通有无,永结同好。

  所以她认为如果南诏国内发生内乱,大周应该有立场干涉,稳固其统治者的地位。

  然而,沈玉茗在剑南节度府的借兵请求遭到了剑南节度使崔昊的婉拒。所以她才辗转到了长安想寻求太子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