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都是永安王在长安城结交的年轻贵族公子。魏仁斌，虎贲军统领魏岩将军的儿子，不过魏岩在前段时间已告病辞官，现下只挂了一个礼部的闲职。公冶筹，府上是清贵之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大周户部和吏部的举足轻重的人物。薛般，工部尚书薛谦宜的公子。另外两个是四皇子和女扮男装的长乐王的郡主。”

  施仁诺听了后，微微沉吟。“有文有武？这几个人你们盯紧一点。”

  “是！”屠灭本想说，这些公子哥虽然在大周非富即贵，其实并无什么实权，不足为虑。不过他向来相信施仁诺的判断，施仁诺有任何命令，他都无条件下去完成。只是为自己没有弄清这一行人为何来南诏，是否跟玉茗公主有关而感到自责。

  “属下无能，大周有很多势力在阻止我们探听消息。公主到了大周都城后的事属下始终无法探得。”

  施仁诺也知道屠灭和他的手下在长安城损兵折将很严重。大周长安局势复杂，关系错综复杂，暗中的各路人马插手，探听情报确实比较棘手。“你也不用自责，我知道你已尽力。”

  “大周长安城方向有没有其他动静？”

  “有。明珅太子带了自己的一小队亲兵昨晚连夜离京，朝着西南方向而来。属下会密切关注他们的行踪。”

  “哦~真是有趣，明珅太子也来了，看来太和城要热闹一番了。”

  夏夜无风，被晒烤了一天的芭蕉叶暗自垂首，纹丝不动。殿外残留着白日里的灼热，毫无清凉之意。在廊下稍稍站会儿，汗就粘湿了衣衫，贴在身上，让人烦躁不安。

  李泽渊踱步进了殿内，一口彩瓷瓮中堆砌着冰砖，冰砖消融发出碎裂的轻响和滴答的水声。侍女荔枝见他进殿，忙殷勤地接住，一边为他轻摇罗扇，一边说道，“殿下，奴婢备了消暑的雪花羹，用了冰镇着，我这就让人端上来给太子用些。”

  “不用了。”荔枝长得极艳丽，是母后指给他的宫女，负责贴身伺候他。

  荔枝服侍人温柔殷勤，可是他却不大喜欢，觉得有些腻味。不如幼时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姑姑，体贴周到。

  幼时父皇虽身处皇宫却形同软禁，母后沉溺于朝堂权利，皇宫于他来说是孤独冰冷的囚笼。只有姑姑在用心关爱和照顾他。可惜自他回宫后，姑姑就被母后派来的几个年轻宫女替换走了。

  “母后病重，她身边原先得力的宫女和太监都获罪被斩。孤前两天去看她，发现如今凤仪宫中竟没个合适的人照料。孤想着你既然是母后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更了解她的脾性和喜好，还是你最适合去服侍母后。从明天起孤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凤仪宫服侍皇后吧。”

  “太子殿下~”荔枝盈盈拜倒，抬起头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楚楚可怜，欲言又止。

  李泽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是。”荔枝终于低下头，艰难地说道。

  母后疯了。当他匆匆赶回长安城，一路上担忧着师妹的安危，担心她惨遭母后毒手。到了皇宫，却在凤仪宫看到已成癫狂之态的母后。一刹那间多年来对她的怨愤都消失了，在难以言表的震惊中生出了一丝愧疚。幼时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儿子的，母后虽然专断蛮横却是极关心爱护他的，他每年从山中休学回宫，宫里无不放满了珍奇异宝，那些年父皇退隐太极宫，进贡的好东西都进了他的未央宫。每每去向母后请安，她也想和他多说两句，然而他心有怨愤不愿多言。如今想来，他作为儿子却甚少关心母亲。

  他回宫后这些时日，每日都会前去母后宫中侍奉汤药。她似乎已认不出任何人，不再叫他皇儿。她又似乎能认得出他，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他喂药时，她才乖乖喝下。

  他曾希望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他可以承欢膝下。如今她虽身患重病，可他心中却如释重负。若说利欲可以熏心，使人堕入魔道。但愿卸下权利和执念的她能康复，能醒来得以安养晚年，他愿意弥补失去的天伦时光。

  这一次却是父皇令他刮目相看。当李明珅得知师妹到了长安要为南诏内乱向朝廷借兵一事时，他是既惊喜又焦灼。

  惊喜的是师妹此次来长安应当是前来向他求助，焦灼的是他恰好不在长安城。远在北疆的他当即决定赶回长安城。师妹对母后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师妹此次前去无疑于深陷龙潭虎穴。

  但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虽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他虽为太子，却在母后的强权控制下羽翼未丰，他若在京中还能护得师妹周全。此刻不在，怕是去晚了师妹遭到不测，他也无能为力。

  那一夜雨势汹涌，他带着亲兵马不停蹄地赶往长安城。雨水飞进斗笠，打在人的眼睑上睁不开眼，脸上的水顺着下颌沿着脖颈流进蓑衣，内里的衣服已经湿透，冰冷地黏在身上，而内心却焦急如焚，一刻也不敢放松。

  当他紧赶慢赶抵达长安城内，却在朱雀大街口被巡卫营拦下。他从未想过是巡卫营，这支在长安城毫不起眼的队伍，一群揣着三脚猫功夫解决市井纠纷的府兵，竟然被父皇想到了。

  若不是素未谋面的长安城府尹夏望淳亮出府兵兵符，他竟不知道父皇早已暗中将这支不起眼的武装力量训练成一支铁血军队，而此刻父皇正坐镇宫中清缴上官舅舅的势力。

  “圣上英明，深谋远虑，心性坚韧。这些年名为修道，实则以退为进，韬光晦迹，暗中培养实力，时至今日方能铲除奸吝。”他被迎往宰相府，这是夏府尹在宰相府中对他说的话。

  接着夏府尹拿出父皇的手谕，旨意命他若今晚到了长安城，如果皇帝身陷危机则立即前去救驾。如果皇帝安然无恙回宫，则他暂时安置在宰相府，待第二日再进宫见驾。他到长安城时父皇已经回宫，上官舅舅正带着禁军试图硬闯皇宫。他知道父皇此举是怕他搅进混乱的局势，不想他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