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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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不慢 更新:2022-05-06 09:48 字数:5424
她靠在大门上还来不及平复情绪,就见沁梅园院子里乌泱泱地站着一大堆人。
为首的是大师姐林玉,现如今梦姑座下最得意的弟子,算起来林玉还是沈玉茗嫡亲的师姐。这位大师姐眼下是鬼谷书院叱诧风云的人物,近两年的书院魁首。论起武艺,书院的弟子中怕是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然而大师姐一脸冷漠,见她进来眼中精光一轮。“这都什么时辰了,不知道你每天这么晚回来,都会吵到大家休息吗?”
“就是!你睡得比我们晚,起得又比我们早,你不想休息,难道要让大家陪着你一起折腾?”
“本来白天上课,晚上温习功课已经够累了,早上还有早课,你这样晚睡早起,吵得大家完全睡不够!”
“小师妹,你想晚睡早起也没关系,可你好歹也得顾及一下其他同窗的感受吧,难道你关门开门走动洗漱就不能轻手轻脚一点吗?”
“我看还是别洗漱了,怎么都有响动,总会吵到大家。”
“就是!干脆搬出去算了!既然这么勤奋,那就一个人在外面好好努力咯,省得我们打扰你!”
大师姐身后的人群七嘴八舌地附和、抱怨起来。
‘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是沈玉茗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这么说。她幡然醒悟,这里不是惘然谷,不是她的家,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主人,她再也不可以做一个为所欲为的骄横公主了,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顾及他人的感受。
“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实在抱歉!我今后一定轻手轻脚,尽量不吵到大家。”沈玉茗也是一肚子委屈,哽咽地说到。
她心情本就不顺,此时被人堵在门口这样为难,眼泪不争气地向外涌。
然而沈玉茗的道歉并没有使愤怒的声音平息。
林玉冷哼一声,“就这么一句干巴巴的不软不硬的道歉,可是我们委屈了你?”
“你这么委屈巴巴的,是给谁看呢,我们可没欺负你!”
“瞧这不情愿的样子,若是觉得冤枉,那就赶紧搬出去呗!”
……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挖苦和嘲讽。
若是从前,沈玉茗听了这些不入耳的话,心头的怒火铁定噌噌往上窜,大抵当场便会发作。
可如今她即便她有几分气性,也明白自己再没有这个资格随便使性子了。
她平复了心绪,语气诚恳地道,“各位同窗,是我不好,先前确实没注意自己的动静太大,打扰了大家的休息。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若是往后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再任凭各位处置。”
“处置?我们可没有权力处置你。”林玉不阴不阳地说道。
“那你还想怎样?玉茗姐姐都已经给大家赔过不是了,也说过会改的。你们还不放过她,是想怎样?”李瑾这时也从房里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战战兢兢的王盼盼。
林玉下巴一扬,高傲地说道,“不怎样,就是看不惯她。”。
“你!”李瑾怒目圆睁。
不待李瑾发作,沈玉茗赶紧拉住了她。
“李瑾,是我不对在先。”
“大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如芸师姐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都这么晚了,明天大家还要早起上早课。各位同窗既已把话跟新来的小师妹说清楚了,那就会房早些歇息吧。”
如芸师姐是东方院正嫡传弟子,而且与米学督关系要好。有她出面维护沈玉茗,众人也不好再发难,纷纷转而看向林玉大师姐。
林玉冷着脸,狠狠到,“你最好少管闲事。”说罢,扭头离去。她身后的人亦纷纷散去。
待到她们都走了,如芸师姐嘴角一弯,朝着林玉的背影小声道,“还真像梦姑。”
李瑾和王盼盼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芸师姐转过头来,看着沈玉茗,“你可知道这几天有一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沈玉茗一头雾水。她这段时间可是整天忙于学业,无暇其他,连新同窗都没认识两个,低调的很,怎么就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了!
“他们说,梦姑很不待见你,一心想要把你赶走。”
沈玉茗没有答话,她心想,这传言似乎也没错。
“老妖婆!”李瑾低声骂道。
王盼盼惊恐地拉了拉李瑾的胳膊,示意她隔墙有耳。李瑾一脸的不服气。
如芸师姐看了李瑾一眼,“你们可知,刚才那位林玉师姐是什么身份?”
“凭她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怕她!”李瑾没好气地说道。
“她出生于汴州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县里的捕头。”说到这里,如芸师姐停了下来。
“切~”李瑾轻蔑一笑。
“但她夺得过鬼谷书院的魁首两次,还是梦姑的弟子。若论单打独斗,她的身手和武艺,年纪轻轻的她在当今世上已算得上佼佼者。她若是出了这书院,定能有一番作为,成为一柄极锋利的剑,只怕人人都会争相招揽她。”
“她这样受其他人的推崇和尊重,都是她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梦姑不待见你,就给众人释放了一个信号,你是个不能取得梦姑认可的弱者,弱者不属于这里。鬼谷书院是有竞争和淘汰的,不能以强者的身份在这里站稳脚跟,被淘汰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怜悯你。”
她们听明白了如芸师姐的话。
“多谢如芸师姐指点!”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三人这才回了房间。
沈玉茗出门打水洗漱,发现自己晾晒在水房旁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全掉在了地上,而其他人晾晒的衣裳还好好地挂在竹竿上。她无奈地捡起一地已弄脏的衣服。
里衣虽然脏了,房里还有干净的可以换。可书院统共就发了两身外衫,明天要么继续穿身上这件脏外衫,要么穿被扔在地上的脏外衫。
想到这里沈玉茗心头发堵,赌气般顶着困意把脏衣服又都浆洗了一遍。
忙完已是半夜三更,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玉茗虽然累,心中的沮丧却一扫而空,莫名燃起了熊熊斗志。
睡了不足三个时辰,她就精神抖擞地睁开眼。如往常一样,比其他人提前半个时辰起床。飞快地洗漱完毕,便抓起晾衣杆上还能拧得出水来的外衫上山晨练。
此时天尚未破晓,玄月西坠,山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崖上风大,寒意透骨。
沈玉茗跳上山崖,将外衫稳稳地挂在风口上,迎着凉风开始练剑。
只见她出招凌厉,身姿柔韧,朵朵剑花在身侧绽放,散落成细碎的星光。
这样沉静的山林,黎明前的黑暗,让人浑然忘我,忘了崖上风冷,忘了昨晚的不快。连带着手上的剑也不知不觉越舞越快,直到团团剑光化为漫天星斗,流光溢彩。而衣衫在崖边鼓动荡漾,如在阵阵喝彩。
东方拂晓,第一缕晨光照亮额角细密的汗珠。沈玉茗长剑一收,远望山峦缓缓披上金边,心中生出一丝快意,对着山谷,高声吟诵起诗经。山谷回荡着少女清脆明亮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山野。
天光大亮,沈玉茗到了必须回去用早膳的时辰。崖边挂着的外衫也干得差不多了,只是下摆处还有些湿润。
然而这是布衣青衫,未干的地方会留下团团深色的水印。即便有些不雅,也只能将就了。
沈玉茗本觉得,在鬼谷书院这样一群秉承着非礼无视的人当中,即使有人衣摆下有几团水印,也很难引起人注意。
可偏偏总有人爱作祟。她一跨进一品堂,就立即有眼尖的人,故意压低声音又以别人能听见的程度议论她的衣服。
“哎呀,你看她的衣服好像脏了。”
“为什么不换掉脏衣服啊,院规不是要求弟子须得正衣冠吗?这样如何去上课。”
沈玉茗顿时感受到了从四周投来的不善的目光。
她觉得这种挑衅实在太低劣,做这种口舌之争有失身份,她实在不屑。就自顾自地去领了一碗面到桌子前吃了起来。
一品堂用餐的桌子是一种长条桌,两边摆两条长凳,一边可坐四人,一张桌子能坐八人。沈玉茗随意找了一张坐了几人的桌子坐过去。
没想到她刚一落座,坐在她周围的人就立即匆匆起身散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顿时就剩她一人。端着饭的人也大都绕开她坐的桌子,三三两两地聚到了别处。
沈玉茗倒是无所谓,非常坦然地享受了这种独坐一桌的待遇。可有的人偏要过来跟她挤。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觉得还是碗里的面比较好看,直接无视对方,认真优雅地吃着碗里的面。
斜对面传来魏任斌的声音,“你可以啊,听说你一进来就得罪了这里的女魔头和女魔头的徒弟!女侠有底气,佩服佩服!”
“我难道不算女魔头的徒弟?”沈玉茗问。
魏任斌摇摇食指,“你可能尚未得到她的冰山真传。”
“他们这群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竟然这样欺负人!”李瑾愤愤说道。
“他们可能觉得我打不过他们吧。”
“用不用我们帮忙,挑一个典型揍他一顿,杀鸡给猴看,看谁还敢造次。”。魏任斌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别!大家的好意本姑娘心领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你们千万别插手!”
“有骨气!”公冶筹赞道。
“你想要怎么解决?”坐在对面的人问道。
沈玉茗抬起头,“你不是师长吗,不是说师长都有小灶,不和弟子们一起用饭的吗?难道李师长吃不惯山珍海味,要来和我们弟子抢清汤面?”
李泽渊朝着她浅浅一笑,自是一派风流雅致,“没有美人在前,再好的饭菜也食之无味。”
沈玉茗无视对方深情款款的目光,“冰山美人也是美人,你可以对着她吃饭呀。”
“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多冰山是浮云。”
拓跋锐英问,“什么意思?”
公冶筹答,“意思是,今晚月色不错,不知姑娘能否赏脸,一起赏月?”
拓跋锐英点点头,“懂了!”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听别人夸她美,虽然沈玉茗心里仍然还气李泽渊,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打动了。于是她决定稍微不那么生对方气一丢丢。但在大事上欺骗她,是原则问题,她暂不予原谅。
在李瑾的反复劝说下,下旬的辅修课,沈玉茗被迫去了李瑾帮她报名的艺分院的琴艺,和她一起上课。
沈玉茗见李瑾也选修了琴艺,有些纳闷地问道,“话说我一个文武分院的弟子辅修琴艺,正好换换口味。你本就是学琴艺的,怎么也选琴艺做辅修课?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也换个口味,见识见识其他的吗?”沈玉茗抱着琴和李瑾一起朝艺分院走。
“其他的?也没什么适合我的呀。学文太枯燥了,受不了!打铁、建房子又太深奥了,既费力气又费脑子!经商不敢兴趣,跳舞没这个天分。”
“倒挺想去武分院上课的,可传言武分院的师长端的是严格,即便是辅修课的弟子,也要求每天相互监督练武,课后练习极多,还要真刀真枪地对战。我去了,估计跟你一样,挨揍比较多。”
“所以我觉得还是弹琴比较好,反正有小王叔罩着,我什么也不怕。”
“你可真懒。”
“其实我弹琴很有天分的,连希杰大师兄都夸我,说我的琴音颇有灵性。”
“希杰大师兄?又是哪位?”沈玉茗心头一凛,几天不见突然冒了个大师兄,她仿佛嗅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你看你,整日里埋头念书练武,啥都不知道吧。希杰大师兄就是文分院东方院正的座下弟子,也是韩如芸师姐的师兄。如果说当下书院里,武分院众弟子中的翘楚是林玉大师姐,那文分院弟子中的风云人物当属宋希杰大师兄了。”
“那你和那位希杰大师兄,又是如何认识的?”
“上两次的辅修课,你没来,当时他就坐我旁边啊。”李瑾一脸坦然。
“哦!”沈玉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那你如何又对他这般了解?”沈玉茗继续深入探究。
“那你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不到半个月,本姑娘已经把书院里每位师长的脾性喜好,书院里还有哪些风云人物,各种裙带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说罢,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正说着,迎面撞见一个人。“李瑾师妹。”
“希杰大师兄!”李瑾眼睛一亮,惊喜地道。
沈玉茗定睛一看。仪表堂堂,彬彬有礼,气度风雅,果然是一表人才!
“这位想必就是沈玉茗师妹了。”
素未谋面,却能一下叫出别人的名字,这位师兄不简单!沈玉茗心想。
沈玉茗,“见过希杰大师兄。”
“沈玉茗师妹今日可是第一次来上琴艺辅修课?”
“确是。”沈玉茗礼貌地点点头。
“那在下就要劝二位师妹下次可要早些来了。”
两人一头雾水?沈玉茗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李师长授的琴艺课可是抢手得很啊!来晚了,怕是没位置了。”
李瑾不解,“还能没位置?琴室那么大,坐下五十位弟子可是绰绰有余的啊。”
宋希杰苦笑,“我也是刚从琴室出来。站在琴室门口望了好久,琴室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而且好几位同窗和我一样,到了门口进不去,只能在琴室外干等着。”
三人朝琴室紧赶慢赶地走去,远远望去,果然有十多位同窗抱着琴徘徊在琴室门口。
琴室是工分院专为艺分院抚琴而建造的,高大空旷。据说这高阔的屋顶,宽敞的内室有聚音的效果,在此处抚琴,琴音会更为清晰明亮。
而这间专用琴室,若是一人一席,就算前后左右每隔三尺安放一席,也至少能安放五十席。
然而沈玉茗和李瑾走到窗边一看,正如希杰大师兄所言,琴室里人满为患。一人挨着一人地坐着,竟已毫无间隙。
这也罢了,连琴室最前面,师长讲课的台上也有好几个人围坐在李泽渊身旁。咋一看过去,竟然全是女弟子。再仔细一看,坐在李泽渊下方最前排正中间正对着他的,不就是林玉吗!
李泽渊不知道在讲什么,竟逗得四周的女弟子哈哈大笑,琴室里顿时莺声燕语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