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欢而散
作者:漫漫不慢      更新:2022-05-06 09:48      字数:5500
  李瑾见状惊出一脑门的汗,偷偷撇了一眼身边的沈玉茗。但见对方面若寒霜,李瑾心头也跟着一寒,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这琴室的聚音效果果然甚好,连笑一下都有回音呢。”

  宋希杰,“也不知为何,上次课还没这么多人,今天却突然来了这么多同窗。”

  “就是就是。”李瑾忙道,“这辅修课不是有人数限制吗?琴艺课不是最多只能教授五十位弟子吗?这多出来的这么些人通过我们艺分院的同意了吗?”

  旁边一位已在门口徘徊许久的同窗甲在一旁道,“听说自打这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李泽渊师长来了我们书院以后,端的是受女弟子们的追捧,个个都想借听课之际来和他亲近亲近,这琴艺辅修课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另一个同样在一旁进不去的同窗乙道,“本是有人数限制,可也得她们遵守啊。这些女同窗,本来前段时间还有些拘谨,白院正说琴艺辅修课人数已满,不再收其他学生,她们也没再纠缠。可不知为何,今天纷纷不请自来,还偏把我们这些报上名的学生挤在外面。”

  “我要去找白院正主持公道!”李瑾怒发冲冠。

  “我劝师妹还是别多事。”旁的另一位同窗丙道。“先不说林玉师姐一般人不敢得罪。就是说了,书院的师长们也不大管得住的。咱们鬼谷书院可是以因材施教、以人为本而著称。凡以学生的天分和兴趣为先,切不可抹杀了她们学习的热情。若她们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喜欢琴艺,那书院只能想办法帮她们解决上课的问题,而不是以人数限制为借口逼迫她们离开。”

  刚才那位同窗乙接着道,“确实如此。师妹要是在这里待上几年,就知道那人数限制的规则可有可无了。往年也有一些辅修课超人数了,上课师长还不是照单全收。只不过先前那几次没这么疯狂罢了。”

  同窗丙,“哎~还是别说了,看这情况,咱们是上不了琴艺课了,我看还是改上别的课吧。隔壁棋艺课人少,我正好也想精进一下我的棋艺。”

  “这位同窗等等我,我且同你一道去看看。”

  “我还是回去练我的剑吧。”

  说罢,门外等着的人也都陆续离开了。

  不待李瑾拦住沈玉茗,沈玉茗也抱着琴朝外走。

  李瑾见状,心急如焚地朝琴室里喊了两声,“李师长!李师长!”

  然而琴室嘈杂,对方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在中间,竟然毫无反应。

  李瑾心中怒骂道,“好你个小王叔,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男人果然都是坏透了的大猪蹄子!看我待会儿怎么来替天行道。”

  李瑾一跺脚,转身朝沈玉茗追了上去。

  “玉茗姐姐,你等等我!”

  沈玉茗似乎并未放慢速度等她,李瑾紧赶慢赶好容易追上了。

  “玉茗姐姐,你不上琴艺课啦?”

  “不是没位子了吗?”

  “走,我们去找小王叔理论去,咱们可是正经八百地报上名的,怎能把我们挤在外面,要走也是那些没报上名的人走!”

  “你还是别去添乱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你没见着人家很开心很享受吗?你被挤在外面,又有谁记得起你?”

  “玉茗姐姐,你别生气嘛。”

  沈玉茗停下来,朝李瑾正正经经地一笑,“我有生气吗?我哪里生气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瑾拉着她不让她走。

  沈玉茗拂开她的手,“我要去工分院学兵器铸造,你也想跟着去?”

  说罢沈玉茗扭头离去。

  “李瑾师妹。”李瑾正想追上去,却被身后赶来的宋希杰叫住,“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恐怕只有李师长出面才能说清楚。”

  “可玉茗姐姐现在应该很生气,我必须去安慰她。”

  “她刚才已经委婉地拒绝了你,我想她现在应该想要一个人静静。”

  “可…”

  “当务之急应该让李师长知道这件事。”

  “好!我这就去找李师长!”

  这一次,因为怒沉丹田,声音嘹亮,李瑾非常顺利地将李师长从琴室里叫了出来。

  李泽渊听完后,脸上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嘱咐宋希杰和李瑾,让他俩把谷主、米学督和白院正三位请过来。

  “你们只需将琴艺课的情况如实告知谷主、米学督和白院正即可,并说是我请他们来琴室,有要事相商,一定要请他们现在就过来。”

  请人的过程还算顺利,谷主、米学督和白院正听后,立即就赶了过来。

  今日林玉和一众好姐妹约好了,一起早早地过来抢占琴室的席位,好能在琴艺课上一睹李师长的风采。

  本来嘛,之前她们就已经向白院正报过名,想辅修琴艺课。可新来的李师长的课着实抢手,报名的时候白院正说人数已满,暂不接收额外的弟子。她们也就算了。

  但前几天她们在一品堂看见李师长竟然和沈玉茗在一起,众姐妹们都暗自不服。书院优秀的女同窗不知几多,凭啥就她整天在师长们面前出尽风头。

  恰巧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说李师长的辅修课可以自行前往,就算没报上名,去了他也不会赶人。书院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旧例,所以大家都约好早早的去占位子。

  这位李师长着实温柔可亲风雅有趣,今天一进来见了她们,就主动与她们交谈。期间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毫无师长的架子。后来,她还看见沈玉茗那个丫头站在门外,李师长竟然没有察觉,心中别提有多开心。

  只是迟迟不见李师长开始授课,难道这就是李师长的风格?授课之前先与弟子们套近乎?

  李泽渊掐着时间,估算着他邀请的三位客人差不多要到了。

  起身道,“琴艺乃琴棋书画四雅之首,能精通琴艺者必为睿智高雅之人。而一般人抚琴,亦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各位弟子对抚琴竟然有如此高的求学热情,本人甚感欣慰。”

  “不知在座的各位弟子是否真心想要修习琴艺,若是如此,那我立刻向谷主和院正禀明,务必保证各位都能在本院上课修习。”

  下方众多未报上名的弟子心中一阵窃喜,纷纷抢答,“当然真心,我等皆是一心前来修习琴艺。”

  “从前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梦姑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米学督和白院正。

  梦姑三人一走进来,嘈杂的琴室立时变得安静。弟子们个个噤若寒蝉,纷纷起立。围坐在李泽渊周围的几位弟子,竟也远远地站到了墙角。

  李泽渊行礼,“谷主、白院正,我正要请示两位。由于想学琴艺的弟子实在太多,而我这间琴室以最多容纳五十人抚琴为最佳。所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请白院正来教授这些未报上名的弟子。念在弟子们的求学心切,望白院正能给予指点。”

  白院正,“传授琴道,是我毕生所求。有这么多弟子想修习琴艺,本院正何乐而不为。我也多年未曾给其他学院的弟子授课了,眼下正好有空,可以替贤弟分担一二。”

  谷主,“甚好。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总比整天无所事事,净想歪门邪道要好。”

  众弟子听完这话,是脸色惨白,心中也叫苦。这下落白院正的手里了,还有比这更加悲催的事情吗?

  这白院正可是鬼谷书院有名的“四大名捕(补)”,当然是补考的‘补’。

  辅修课以一年为期,每旬上课一次。每季考试一次,一年期满有结业考。若有两季考试得‘差’,或者结业考试得‘差’,下一年还得重修补考。若下一年仍未通过,则推迟下山时间一年。

  鬼谷书院最容易让弟子补考的“四大名捕(补)”要属武分院的倪师长,工分院的苗师长,商分院的贺师长,还有就是艺分院的白院正。

  如果说“四大名捕(补)”中的其他三位是以严厉著称,那白院正的补考风格就是独树一帜。

  据说白院正给弟子授课时从不发一言。一上课便坐下来弹琴,一直弹到下课。弟子们坐在下面问话、讲话他一概不理,只自顾自弹琴。

  天分高悟性好的弟子倒能从白院正的琴音中悟出一二。说这是白院正以琴音授课,他要说的话都在他的琴音里。有些弟子甚至还能用琴音对答一二。

  可对于大部分资质一般的人来说,能听懂白院正的琴音已是难事,更别说从中领悟要义了,那真的是难上加难。

  白院正又偏偏是个很负责任的师长,但凡考试时,他听弹琴者未能领悟他琴音中的要义时,断断是不会给过的。

  所以好多年,书院的弟子竟无一人敢选琴艺做辅修课,直到李泽渊来教授辅修课。

  李泽渊笑得和煦,“多谢白院正!白院正的琴艺远在我之上,想必以白院正的琴艺,弟子们定能学有所成。”

  梦姑,“学督正好也在此,既有学督作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无特殊理由随意退课,则按院规处罚。”

  米学督笑眯眯地道,“你们可要跟着白院正好好修习哦!”

  好些弟子这才似有反应,她们好像入了一个圈套,被坑了!

  白院正的事李瑾当然了如指掌。她全程旁观,看到林玉一伙儿人被坑得这么惨,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先前对小王叔得不满也一笔勾销了。一下了课便急急地去找沈玉茗,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小王叔这么出色的表现告知对方。当然,她没有忘了拉上小王叔。

  刚巧俩人在路上遇见了下课归来的沈玉茗。李瑾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冲了过去,“玉茗姐姐,玉茗姐姐。你不知道,小王叔今天可厉害了!他……”

  沈玉茗别过脸,没看李瑾,“我不想听,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麻烦请你不要说给我听。”

  “小王叔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我想的哪样?”沈玉茗眼中尽是怒火,厉声打断李瑾的话。说完又欲扭头离去。

  李瑾见状,心知不妙,知趣地不敢开口。

  李泽渊长腿一跨,迈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能不能让我把话说清楚?”

  沈玉茗停下来,眼睛依然没有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其实来书院做师长的事并非有意瞒着你。我是鬼谷书院山外弟子这件事是皇兄私下秘密安排,在长安城中无一人知晓。这件事不到时机是万万不能对旁人透露的。”

  李瑾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小王叔在当年在长安城内危机四伏,这一点沈玉茗姐姐想必也能理解。

  “来做‘师长’的事起初我也不敢十分确定能成。所以当初我只是说跟你一起过来,并未明说是过来做什么。想来,也不太能算得上瞒着你。”

  沈玉茗红了眼眶,缓缓道,“先前我们曾在南诏、在惘然谷、在云梦大泽上谈心,我曾说过我此生最难过的是被曾经爱过的人欺骗,还有那些我最亲近的人打着爱我的名义将我的身世瞒了好些年。”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最怕别人瞒着我?我前脚与你说完心里的话,你后脚就偏不告诉我,你刚才说不太算瞒着我,难道只有利用我夺我舅舅的江山,不让我知道父母去世的真相才算得上瞒着我?”

  她不待他回答。“再说了,你纵有千般理由,可你明知我生气,却从未来向我道歉。直到刚才,我给了你解释的机会,你话里话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李泽渊立即道,“茗儿,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告诉你这中间所有的真相。可我之前几次三番想跟你解释清楚,你都躲着我。”

  “罢了!你若真心觉得自己有错在先,有心向我道歉,自然心里着急,可以有很多种法子找到我。鬼谷书院就这么大个地方,我还能躲你到哪儿去。”

  李泽渊先前不是不知道沈玉茗在生他的气,只是他生为皇子,向来尊贵高傲,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可以照顾她,可以宠爱她,甚至可以替她挡刀。但在道歉这件事上,终归是难以放下身段的。直到她对他说出这一番话,如今他算是明白,面对女人,得及时认错道歉,以免夜长梦多。

  李泽渊郑重地向沈玉茗作了一个揖,“玉茗公主,这件事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公主原谅。”

  “考虑不周?”沈玉茗这声反问口吻极为讽刺。

  “你明知林玉一伙人与我过不去,还在晓得我要去你那里的情况下,与她们在琴室里有说有笑。她们一伙人知道我与你要好,还不乐得故意这样气我?你难道就没想过我见了会十分生气?你这是长她人志气!”

  “还是你根本就是不满我故意躲着你,在做这件事时从未想过避开我,存了心想要刺激我,气我,让我难堪!”

  “本王绝非此意!”

  沈玉茗一声冷笑,“那还是‘考虑不周’了?”

  “那晚你躲开我后跑回沁梅园,我在梅园外都听见了。还查到了她们对你做得一些旁的事情。这些姑娘一时之间不会善罢甘休,她们肯定还会想办法挑衅你。我只不过是想能帮你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今日我与林玉说笑,那都是缓兵之计,为了让她们都放下戒心。你到了,我确实有注意到你,可是当时我怕你进来与她们起了冲突。我就无法将她们诓到白院正那里。”

  李泽渊说到此处,竟也有些气恼,“自长安一遇,本王待你如何?公主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在长安城,在太和城,救下公主,公主却三番五次想要扔下本王一个人离开。本王对公主何曾有过怨怼之心?未曾想你竟然这般疑我!”

  “既然殿下将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如此清楚,那殿下是否还记得我曾在一品堂跟殿下说过,我和林玉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我自会处理。”

  沈玉茗心中难过,越说越激愤,“还是你根本从未想过我的感受,欺瞒也罢,帮忙也罢,缓兵之计也罢,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和意愿在做事,你何曾真心在意过我的感受,在意过我心中所想。”

  “那倒真成了本王的错了,看来是本王这忙还帮错了?”

  “我从未求过殿下来帮我,自始至终都是殿下自作多情。”

  “玉茗姐姐!”

  “你!不要太过分了!”

  “还有更过分的殿下想听吗?我十分看不起殿下用出卖色相这种手段来帮我。”

  李泽渊看着沈玉茗,眼中的愠怒、不解和哀伤一一闪过。他平稳下气息,“你心中所想,本王终于知道了。”

  说罢,两人转身离开,背道而去。

  李瑾看着离去的两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要去追谁。最后也气呼呼地说道,“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