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我和白杰没时间，你们回去看一下告诉我们。”

  “妈妈想通了，还是她想赌气？”迟蔚蔚在问耀安，也在问自己。

  “不像，上次舅母在我们这儿还说呢，乡下规矩房子得归儿子。不用说，这也是妈妈的意思，好像也去过你那儿吧。这才几天，妈妈那几十年来的观念能改过来。”耀安不可置信地说。

  “那拆迁，喊我们回去干吗？”电话那头没有回音，迟蔚蔚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妈妈办事的风格。”

  “嗯，”耀安也一直在奇怪妈妈这次的表现：“这样吧，你们回去先探探，随时跟我们联系就是了。”

  “对了，我们不回去的话，你们也可以不着急表态，说是要跟我们商量就可以拖一拖了。”耀安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噢。”迟蔚蔚毫无所获地放下了电话。

  她转过身来对成冰河说：“我姐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让我们先回家看看，把情况弄清楚告诉他们，之后再做决定。”

  “努，你们家的事，你都是急先锋，什么事都你出头。”成冰河不以为然：“反正什么也不会给你，你跟在后面忙什么劲。”

  “说不定给你一套大房子呢，赶紧回吧。”迟蔚蔚笑着捶了他一拳。

  “真给我一套大房子，我就去。”

  “给你房子了，你就得替他们养老送终了。”

  “得，你妈会给你房子，别做梦了。”

  “若真给我们房子，我们就给他们养老送终。”

  “别，那还得看怎么给，权利和义务是平等的，给我儿子的份，我就尽儿子的责任，给我半子的份，我就尽半子的份。”

  “你不会真这么计较吧。”迟蔚蔚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成冰河心里的想法。看着他半玩半笑的脸，迟蔚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陌生也有点让人琢磨不透。迟蔚蔚知道，以后自己一人当家作主的日子已经告结了，尤其在对待自己家人的事务上。自己所能做的是，只能是尽量搞好双方的平衡。

  星期六，迟蔚蔚一家三口回了老家。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她的心情是轻快而又沉重。迎面扑来的少年时光，耳边亲切的乡音，仿佛时光还停留在那个年月。然而这一切会随着拆迁很快消失，迟蔚蔚觉得这次回乡，似乎有了点与过去告别的意味。老街已经破败了，只有那掉了窗的木楼还在见证着曾经的繁华。

  小杰克一味地，自得其乐地一步踩一块青石板地走着，成冰河与迟蔚蔚为了配合他，放慢了脚步。悠长的小巷里，回荡着迟蔚蔚高跟鞋的声响和杰克轻数石块的童音。

  老远有人看到他们，就喊开了：“叶爱珍，你们家小姑娘回来了。”

  等小杰克一路奔过去的时候，叶爱珍已经站在院子门口等了。

  叶爱珍边做饭就边跟迟蔚蔚说，家里的房子已经量过了，连楼带院的一共四百多平方呢，估摸着能拿四套房子。她跟迟家良商量了一下，老俩口拿一套，他们姐弟三人各拿一套。末了再加了一句，咱家姑娘儿子一视同仁。

  迟蔚蔚忙说，妈，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房子还是都给耀宇吧，这样嫂子可能有意见，别弄得你们婆媳不和，我们罪就大了。

  叶爱珍则说，房子是我们的，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放心好了。

  迟蔚蔚依然不放心说，你跟他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决定再说，反正我们自己也有房，没必要为一套房子而兄妹失和。

  迟蔚蔚给土灶添着草，热气腾起来，她看不清妈妈的脸，不过声音却更加清晰起来。“你们就放心了，拆的是我的房子，我作主。”

  迟蔚蔚心里有几分惊讶、几分欣喜、还有几分感动，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有点羞愧，妈妈也许并不是自己想像得那样重男轻女。

  客厅里翁婿俩的谈话与厨房里母女俩的谈话，内容一致，版本却不一样。同样是四套房子，成冰河却在与岳父讨论拆迁政策时得知，之所以一人一套，原来并非父母本意，而是这样拿才能实现拆迁利益最大化。如果按两户拿房的话，最多也只能拿两套，最大的安置房也不过是一百多平方，一共只能拿两百多平方，还有一百多平方就浪费了。如果按四户计算，还可以再拿两户八十几平方的房子，而且拆迁安置费也会按四户发放。

  成冰河问岳父，把房子分给耀安和迟蔚蔚的事，有没有跟耀宇和刘若幽商量过，若他们不同意的话，自己是不会要这个房子的。

  迟家良说，这个你们绝对放心，都已经商量过了。

  等晚饭做好了，两边的谈话也结束了，饭桌上了话题就换成了，为了拆迁的事，张家吵架李家打架的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吃完饭，迟家良想到邻居家打探一下最新的拆迁信息，叶爱珍让他在家陪陪女婿。成冰河一听忙说，你们去吧，我和迟蔚蔚在家陪孩子玩玩就行。

  最后，迟家良出去了，叶爱珍历数着谁家就只给儿子房子没有女儿的份，谁家儿子为阻止女儿分房大打出手，这家咋样那家如何。虽然没有明里面说自己大公无私一视同仁的大道理来，但任谁听了都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于岳母重女轻男的说辞成冰河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干脆领着孩子上楼睡觉去了，只留下迟蔚蔚一人接受洗礼。

  迟蔚蔚知道成冰河上楼纯粹是为了逃避耳朵遭受荼毒，说句实在话，有些话点到为止反而能够有效果，象妈妈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最后的效果会适得其反。不过她还是低眉顺眼适时的附合上一两句。叶爱珍很久没有在女儿面前表功的机会了，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聊着聊着话题就有点偏了，她又在感慨当年自己的英明，坚决地盖起楼房，否则哪有这么多面积来。要是东头何家也盖楼房的话，可以多拿一套，姐弟俩各得一套就不会翻脸了。

  迟蔚蔚觉得自己应该表示表示，顺道拍一下老妈的马屁：“何军的妈哪会象您这样开明，就是拿个三五套房也不一定给何英的。”

  “若真能拆三套，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呀。”叶爱珍顺着话往下说。

  迟蔚蔚一愣，她有点弄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她没反应过来，叶爱珍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说：“也是呀，乡下规矩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们家不同，不按乡下规矩办。”

  迟蔚蔚“噢”了一声压下了所有的狐疑。

  叶爱珍也不敢绕着这个话题继续谈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母女俩一下子失去了话题，迟蔚蔚不由打了个哈欠，叶爱珍一看忙让她上楼睡觉去，自己则去邻居家找迟家良去了。

  成冰河歪在床头看着迟蔚蔚的毕业留言簿，孩子已经在旁边睡着了。听到迟蔚蔚的脚步声，成冰河才抬起头来：“让我来摸摸，耳朵有没有长茧子。”

  “去去去，你躲了，只能我上了。”

  “留言簿上都说你温柔，我怎么看不出来呢？”灯光下，成冰河的眼睛看上去特别亮。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呀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迟蔚蔚瞪掉了脚上的鞋坐到床边上。

  “人家是看你的表相，我才能看到你的实质，很倔、很犟，一点也不温柔。”成冰河一把把她拉倒在自己的身边：“不过我喜欢就行。”

  “没正经。”迟蔚蔚坐直了身子，把留言簿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妈是不是又跟你表了一晚上的功。”成冰河问。

  “那不是表功，这次我妈的表现应该令你满意了吧。”迟蔚蔚已经坐到了床的另一头。

  “也就你相信你妈的话。”成冰河笑了。

  “这话你别说，我那个同学何英家，她父母和弟弟个平方也不给她，我父母能做到这样不错了。”迟蔚蔚看到成冰河一撇嘴，忙说：“你别摆这个表情。”

  “算了吧，不逗你了。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要给我们房子吗？”成冰河很满意迟蔚蔚脸上的那份疑惑：“你家可以拿四百多个平方，如果按你父母一户、你哥一户的话，只能拿两套，最大的安置房不过是一百多点，拿足了不过是两百多平方，剩下的平方就浪费了。而且，拆迁安置费是按户发放的，你信不信这笔腾仓租房的费用，你和你姐一分也分不到。”

  “你怎么知道的？”迟蔚蔚这才知道妈妈那句“顺水人情”的涵意。

  “从你爸那诓来的，你爸是老实人不像你妈，三句两句就给我套出来了。这点上，你有点随了你爸，被你妈骗得团团转。”成冰河在被子里蹬了迟蔚蔚一脚说：“笨蛋。”

  “我是笨蛋，上的最大的当就是跟你结婚了。”迟蔚蔚白了他一眼，突然问：“你不会还打那腾仓费的主意吧。”

  “你说呢？”成冰河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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